虎爷又给他十五块钱。他不赞成这鬼子衣裳,可是天赐就要走,不能再勒着他。二十年工夫,看他长大,虎爷心里很难过,不能还不往外掏钱。
制买齐全,天赐上装。白洋服像莲蓬篓,不抱着腰,而专管和袖子磨擦。领子大着号,帽子后边空着指,无风自转。裤腿短点,露着细腿腕,挺胸就揪上大块来。皮鞋可是很响,花领带也精神。虎爷说:“真够洋味,狗长犄角!”全院精神也为之振,“先生”发洋财,孩子们向他嘀哩嘟噜,作为是说洋话。天赐要笑又不好笑,把手放在裤袋里,心中茫然。
虎爷送他们上车,给天赐买盒避瘟散,怕他晕车。火车动,他泪落下来。天赐平地被条大蛇背走。直到车没影,虎爷还在那儿立着呢。
天赐后来成名,自会有人给他作传,——不必是本——述说后来事。这本传可是个基础,这是要明白他个小钥匙。自生下到二十岁生活都在这里。们可还是不晓得他生身父母是谁;大概他父,也许他母,是有点天才。以上所记很可以证实这点。聪明是天生带
爷说很不响亮,因为嘴里堵着口菜:“买果子里里外外,还没全摸着门;拿摊子试手也好。再说吧,个大摊子并不比小局子买卖小。”
“不管你怎样吧,反正给你留下五百,对给个铺子,哪时用哪时取。合着咱们还有三千五。天赐你有聪明,想,你应当念书去。跟上北平,到那儿把你安置好,你上你学,去干。钱,给你存在银行里,年取五百,四年是二千。这二千存活账,那千五存长期四年,毕业好手里有俩钱。钱是你,花多少可得由着;年五百足足够。是这着不是?”
天赐心要跳出来,北平!上学!年五百!可是“连中学都没上过呀!”
“那没关系!”王老师瞪着眼:“没关系。虽不懂学校事儿,可是常来来往往,常有人托办这路事。北平有卖文凭地方,买张中学文凭。前些日子还替孙营长少爷买过张。买文凭就去报考,自要你交钱,准考得上。咱们熬个资格,你有聪明!作买卖你不行,天生来文墨气儿,是不是?”
“咱们什时候走呢?”天赐心已飞出去。
“过两天,听信儿。”
“把虎爷搁在这儿?”天赐舍不得虎爷。
“你带着他干吗?放假时候不会来看他吗?”
吃过饭,大家又分手,天赐鼻子又卷起多高来。虎爷家去整理天赐铺盖,天赐和他要几块钱在街上转转,得制办点衣裳。
小摊上有身白布洋服,长短合适,只是肥着些,天赐花两块钱买下。又买条东洋领子,条花蛇皮似领带,运回家来。叫月牙太太给他浆洗,他把裤子趁着潮劲放在褥子底下,躺在床上压半天。边躺着边盘算:还得买汗衫,皮带,皮鞋,洋袜……还得要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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