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干巴巴疼。他都明白:钱是切,这整个文化都站在它上面。全是买卖人,连云社那群算上,全是买卖人,全是投机,全是互相敷愆,欺弄,诈骗。他不应当看不起爸,爸是对,况且爸还慈善呢,至少是对于他。他不恨任何人,只恨他自己,他自己没有本事,没有能力,他仗着爸钱去瞎扯淡,他不知将来怎样,没主意。小小个人,已经看到两次死,死是总账。他想起妈妈,和那颗小印。妈妈嘱咐他作官,爸临死什也没说,他到底去干什呢?干什不都得死?他不再想,死是总账。他就那坐着打开盹儿。他看见过去事和爸,迷迷忽忽。猛点头,他醒,爸在棺材里,他在棺材外,都像梦。和尚又回来念经,他继续打盹,可是不能再迷忽看见什。
出殡依然冷落,没有几个人。爸挣辈子钱,妈妈殡反倒那风光!他已哭不出,只和虎爷边走,边落着泪。走到狄家门口,文善文瑛都在门口站着呢,就那站着,没有任何表示。文瑛设若躲进去,也还算有情。她不动,正和街上看殡人样冷静,她似乎绝不认识天赐。他认识自己:“天赐,你什也没有,除爸那几个钱;现在钱完,你什也不是!”
出城,“杠”走得非常快。爸和妈并骨。他泪又来,爸和妈全永远埋在这里,只有那个坟头是他们曾经活过几十年标记,像两个种子深深埋在地下,只等腐烂!他捉不到什,什都是坟地样空虚。
他怕回家,那个空家。但是必须回去,家到底是个着落。可是,不久这个着落也得失去!他和虎爷回来,虎爷是他唯朋友。虎爷不会作诗,没有排场,不懂什,可是有颗红心。
铺中掌事等着他呢,买卖是收与不收,听他句话。收呢,马上报案;不收呢,他得有办法;他如能周转钱去便可以不收。他没有那个能力,也没心程作买卖。收!
家中怎办呢?他独自带着虎爷与纪妈过日子?吃什呢?房必须出手。卖去大,再买所小。纪妈得回家,虽然极舍不得她。平日和纪妈并没怎样好感,现在可舍不得她,她是他乳娘,自幼把他看大。前途是暗淡,他想捉住过去甜蜜,他爱老朋友。但是纪妈得走,没法子。他亲自送她到城外,给她雇上驴;走出老远她还在驴上掩着脸哭呢。他不能放走虎爷,虎爷也不想走。“不怕,不怕!”虎爷红着眼皮说:“咱们有法子,不怕!”
决定卖房子,房子就分外可爱,没有个犄角儿没有可纪念事儿,他闭着眼摸也会摸不错任何东西,它们都有历史,都可爱。
可是房契在哪儿呢?虎爷不知道,天赐不晓得。虎爷知道牛太太活着时候,是在她手里;她死后,谁知道牛老者把它放在什地方呢?虎爷到铺子去问,大家都笑起来,铺子岂是存房契地方?他回来,和天赐翻箱倒柜找,找不到。爸是马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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