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。人家包卖大批胶皮鞋,个巴月工夫干拿走三四万;他批角,没人问。人家是由哪儿批下来?他摸不着门。他赔着卖也没人家贱。他有门面,人家雇几十人满街嚷嚷。他得上房捐铺捐营业捐赈灾捐自治捐,人家不开铺面。以前,他闭着眼也没错,自要卖就能赚,而确是能卖。现在,他把眼瞪圆,自己摸着算盘子儿,没用。他只能和些老掌柜们坐在块儿叹息。他们都不服老,他们用尽心思往前赶,修理门面,安大玻璃窗,卖东西管送去,铺中预备烟卷,新年大减价,满街贴广告,没用。赚钱就是洋人买卖,眼看着东洋人间小屋变成大楼,哈德门烟连乡下也整箱去。他唯安慰是看着新铺子开倒,倒又开;他到底是老字号。可是假若老这赔下去,他也得倒!作辈子买卖,白胡子而倒事业,他连想也不敢再想。而天赐偏不爱学买卖!他怎能不叨唠呢?
天赐听说这个赔钱消息,忙去告诉老师,老师很高兴。“这与咱们有什关系?不但没关系,而且应当庆祝商业精神死亡。咱们打点酒庆贺这个?”
“可别叫爸知道!”天赐小心些。
“其实他应当欣赏此举。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。三个铺子都倒,岂不完全省心,作自由灵魂!”
赵先生说确是有味,可是天赐到底有点不放心:“假如爸买卖都倒,怎办呢?”
“那有什难办?对儿流浪诗人,完。天下到底是穷人多,们怕什呢?”
这个又打动天赐幻想:赵老师,蜜蜂,虎爷和虎太太,他自己,都在四处漂流。都光着脚,在树荫下,叫蜜蜂捞点鱼,大家吃吃,倒也自在。这种生活必定比处处有拘束,有规矩强。
尤其使他高兴是他小篇小文,由赵先生给寄到天津家报馆去,居然在文艺栏里登出来。报馆给他寄来三份。看见自己名子印在纸上,他哆嗦起来。自幼儿除虎爷敬重他,到处他受人欺侮,私孩子,拐子腿,被学校开除。现在他名子登在报纸上!他觉得爸财产算不什,最有价值是名,不是利。报纸上有自己名子,大概普天下都知道。继而想,也许不能,在十六里铺就没看见有报纸,老黑铺中报纸只为包裹铜子。云城人家里,据他所知道,就很少有书有报。云城那两份小日报,除些零七八碎新闻,和些大减价广告,只有剑侠小说还有点人看。赵老师管这些小说叫作“黄天霸文艺”,连报馆都该烧。可是他自己这种“非黄天霸文艺”有什用呢,谁看呢?天赐怀疑:假若没人读,写它干什呢?还是钱有用,至少比文字有用。这他可不敢和赵老师说。
到八月节结账,三个买卖全不赚,只将够嚼谷。这比赔还难过。个商人心里只有两面,赚或赔,如同日之与夜。不赚不赔算怎回事呢?说着都丢人。会作买卖才敢赔。牛老者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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