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毛老皱皱着;幸而是稀稀,要不然便太露痕迹。扁脑杓上长出个反骨来,像被烟袋锅子敲起来。脸上很黑,怎洗也不亮,到生气时候才显出点黄色。身子似乎太小点,所以显着头更大。拐子腿,常因努力奔走,脚尖彼此拌蒜,而头朝下摔个很痛心跟头。因此,他慢慢知道怎样谨慎,要跑时候他把速度加在胳臂上,而腿不用力,表示点意思而已。
嘴最能干。他说话说得很晚,可是说开头,他学很快:有些很难表现意思,他能设法绕着弯说上来。因此,他话不是永远甜甘;有时候很能把大人堵个倒仰。可是他慢慢觉悟出来,话不甜甘敢情是叫自己吃苦子,于是他会分辨出对谁应当少说,对谁可以多讲;凡事总得留个心眼儿。对四虎子,举个例说,便可以无所不讲,而且还能学到许多新字眼,如“臭王八”,“杂宗日”……对牛老太太,顶好语不发;勤叫着点“妈妈”是没有什错儿。
天赐也有快活时候,们倒不必替他抱不平。跟牛老头儿上街,差不多是达到任何小孩所能享受最高点。在出发时候,他避猫鼠似连大气也不出,表示他到街上绝对不胡闹。连这样,还得到许多蔑视人格嘱告:“到街上别要吃!好好拉着爸爸手!别跑脚土!”他心里跳着,翻着眼连连点头。出大门,哈哈,牛老头儿属天赐管。“爸,你在这边走,好踢这块小砖,瞧啊!爸!瞧这块小砖,该踢不该踢?”牛老者以爸爸资格审定那块小砖:“踢吧,小子,踢!”
“爸!”天赐因踢小砖,看见地上有块橘子皮!“咱们假装买俩橘橘,你个,福官个,看谁吃快?”
爸以为没有竞赛必要,顶好天赐是把俩橘橘都吃。两个橘子吃完,至多也没走过里三分之。爸决不忙。儿也不慌。再加上云城是个小城,——虽然是很重要小城——爸熟人非常多,彼此见着总得谈几句,所谈问题虽满没有记录下来价值,可是时间费去不少。他们谈话,天赐便把路上该拾碎铜烂铁破茶壶盖儿都拾起来,放在衣袋里,增多自己财产与收藏。此外,路上过羊,父子都得细细观察番;过娶媳妇更不用说。在路上这样劳神,天赐肚子好似掉底儿,会儿渴,会儿饿。爸是决不考虑孩子肚子有多大容量,自要他说渴便应当喝,说饿就应当吃。更不管香蕉是否和茶汤,油条是否与苹果,有什不大调和地方。自要天赐张嘴,他就喜欢,而且老带出商人客气与礼让:“吃吧!苹果还甜呀!不再吃个呀!”这有时候把天赐弄得都怪不好意思,所以当肚子已撑得像个鼓,也懂得对爸作谦退表示:“爸!看那些大梨,多好看!福官不要,刚吃苹果,不要梨!”爸受感动:“买俩拿家去吧?”天赐想想:“给妈妈?”爸也想想:“妈不吃梨,还是给福官吧。”天赐觉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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