服先生们是多怕脏衣裳,也知道穿洋服先生们——多数——是多强横而吝啬。好,他早预备好;说翻,过去就是把,抓住他们五六十块钱身洋服袖子,至少给他们印个大黑手印!赠给他们这个手印儿,还得照样给钱,他们晓得那只大手有多大力气,那把已将他们小细胳臂攥得生疼。
他跑得还不慢,可是不能白白特别加快。座儿催,他大脚便蹭地:"快呀,加多少钱?"没有客气,他卖是血汗。他不再希望随他们善心多赏几个,分钱分货,得先讲清楚再拿出力气来。
对于车,他不再那爱惜。买车心既已冷淡,对别人家车就漠不关心。车只是辆车,拉着它呢,可以挣出嚼谷与车份便算完结切;不拉着它呢,便不用交车份,那只要手里有够吃天钱,就无须往外拉它。人与车关系不过如此。自然,他还不肯故意损伤人家车,可是也不便分外用心给保护着。有时候无心中被别个车夫给碰伤块,他决不急里蹦跳和人家吵闹,而极冷静拉回厂子去,该赔五毛,他拿出两毛来,完事。厂主不答应呢,那好办,最后解决总出不去起打;假如厂主愿意打呢,祥子陪着!
经验是生活肥料,有什样经验便变成什样人,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来。祥子完全入辙,他不比别车夫好,也不比他们坏,就是那个车夫样车夫。这着,他自己觉得倒比以前舒服,别人也看他顺眼;老鸦是边黑,他不希望独自成为白毛儿。
冬天又来到,从沙漠吹来黄风夜工夫能冻死许多人。听着风声,祥子把头往被子里埋,不敢再起来。直到风停止住那狼嗥鬼叫响声,他才无可如何起来,打不定主意是出去好呢,还是歇天。他懒得去拿那冰凉车把,怕那噎得使人恶心风。狂风怕日落,直到四点多钟,风才完全静止,昏黄天上透出些夕照微红。他强打精神,把车拉出来。揣着手,用胸部顶着车把头,无精打采慢慢晃,嘴中叼着半根烟卷。会儿,天便黑,他想快拉上俩买卖,好早些收车。懒得去点灯,直到沿路巡警催他四五次,才把它们点上。
在鼓楼前,他在灯下抢着个座儿,往东城拉。连大棉袍也没脱,就那稀里胡芦小跑着。他知道这不象样儿,可是,不象样就不象样吧;象样儿谁又多给几个子儿呢?这不是拉车,是混;头上见汗,他还不肯脱长衣裳,能凑合就凑合。进小胡同,条狗大概看穿长衣拉车不甚顺眼,跟着他咬。他停住车,倒攥着布子,拚命追着狗打。直把狗赶没影,他还又等会儿,看它敢回来不敢。狗没敢回来,祥子痛快些:"妈妈!当怕你呢!"
"你这算哪道拉车呀?听问你!"车上人没有好气儿问。
祥子心动,这个语声听着耳熟。胡同里很黑,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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