乎使他心眼中直看到家门。可是他不能快跑,地上雪虽不厚,但是拿脚,会儿鞋底上就粘成厚层;跺下去,会儿又粘上。霰粒非常小,可是沉重有分量,既拿脚,又迷眼,他不能飞快跑。雪粒打在身上也不容易化,他衣肩上已积薄薄层,虽然不算什,可是湿渌渌使他觉得别扭。
这带没有什铺户,可是远处炮声还继续不断,时时在黑空中射起个双响或五鬼闹判儿。火花散落,空中越发显着黑,黑得几乎可怕。他听着炮声,看见空中火花与黑暗,他想立刻到家。可是他不敢放开腿,别扭!
更使他不痛快是由西城起,他就觉得后面有辆自行车儿跟着他。到西长安街,街上清静些,更觉出后面追随——车辆轧着薄雪,虽然声音不大,可是觉得出来。祥子,和别车夫样,最讨厌自行车。汽车可恶,但是它声响大,老远便可躲开。自行车是见缝子就钻,而且东摇西摆,看着就眼晕。外带着还是别出错儿,出错儿总是洋车夫不对,巡警们心中算盘是无论如何洋车夫总比骑车好对付,所以先派洋车夫不是。好几次,祥子很想抽冷子闸住车,摔后头这小子交。但是他不敢,拉车得到处忍气。每当要跺跺鞋底儿时候,他得喊声:"闸住!"到南海前门,街道是那宽,那辆脚踏车还紧紧跟在后面。祥子更上火,他故意把车停住,肩上雪。他立住,那辆自行车从车旁蹭过去。车上人还回头看看。祥子故意磨烦,等自行车走出老远才抄起车把来,骂句:"讨厌!"
曹先生"人道主义"使他不肯安那御风棉车棚子,就是那帆布车棚也非到赶上大雨不准支上,为是教车夫省点力气。这点小雪,他以为没有支起车棚必要,况且他还贪图着看看夜间雪景呢。他也注意到这辆自行车,等祥子骂完,他低声说,"要是他老跟着,到家门口别停住,上黄化门左先生那里去;别慌!"
祥子有点慌。他只知道骑自行车讨厌,还不晓得其中还有可怕——既然曹先生都不敢家去,这个家伙定来历不小!他跑几十步,便追上那个人;故意等着他与曹先生呢。自行车把祥子让过去,祥子看车上人眼。眼便看明白,侦缉队上。他常在茶馆里碰到队里人,虽然没说过话儿,可是晓得他们神气与打扮。这个打扮,他看着眼熟:青大袄,呢帽,帽子戴得很低。
到南长街口上,祥子乘着拐弯儿机会,向后溜眼,那个人还跟着呢。他几乎忘地上雪,脚底下加劲。
直长而白亮路,只有些冷冷灯光,背后追着个侦探!祥子没有过这种经验,他冒汗。到公园后门,他回回头,还跟着呢!到家门口,他不敢站住,又有点舍不得走;曹先生声也不响,他只好继续往北跑。气跑到北口,自行车还跟着呢!他进小胡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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