祥子还不动。"不用洗,会儿就好!个拉包月,摔人,碰车,没脸再……"他话不够帮助说完全他意思,可是他感情已经发泄净尽,只差着放声哭。辞事,让工钱,在祥子看就差不多等于z.sha。可是责任,脸面,在这时候似乎比命还重要,因为摔不是别人,而是曹先生。假若他把那位杨太太摔,摔就摔,活该!对杨太太,他可以拿出街面上蛮横劲儿,因为她不拿人待他,他也不便客气;钱是切,说不着什脸面,哪叫规矩。曹先生根本不是那样人,他得牺牲钱,好保住脸面。他顾不得恨谁,只恨自己命,他差不多想到:从曹家出去,他就永不再拉车;自己命即使不值钱,可以拚上;人家命呢?真要摔死口子,怎办呢?以前
血。不顾得干什,想什,他坐在门洞石阶上,呆呆看着断把车。崭新黑漆车,把头折段,秃碴碴露着两块白木碴儿,非常不调和,难看,象糊好漂亮纸人还没有安上脚,光出溜插着两根秫秸秆那样。祥子呆呆看着这两块白木碴儿。
"祥子!"曹家女仆高妈响亮叫,"祥子!你在哪儿呢?"
他坐着没动,不错眼珠钉着那破车把,那两块白木碴儿好似插到他心里。
"你是怎个碴儿呀!声不出,藏在这儿;你瞧,吓跳!先生叫你哪!"高妈话永远是把事情与感情都搀合起来,显着既复杂又动人。她是三十二三岁寡妇,干净,爽快,作事麻利又仔细。在别处,有人嫌她太张道,主意多,时常有些神眉鬼道儿。曹家喜欢用干净掺亮人,而又不大注意那些小过节儿③,所以她跟他们已经二三年,就是曹家全家到别处去也老带着她。"先生叫你哪!"她又重句。及至祥子立起来,她看明他脸上血:"可吓死,妈!这是怎?你还不动换哪,得破伤风还得!快走!先生那儿有药!"
祥子在前边走,高妈在后边叨唠,同进书房。曹太太也在这里,正给先生裹手上药,见祥子进来,她也"哟"声。
"太太,他这下子可是摔得够瞧。"高妈唯恐太太看不出来,忙着往脸盆里倒凉水,更忙着说话:"就早知道吗,他跑起来就不顾命,早晚是得出点岔儿。果不其然!还不快洗洗哪?洗完好上点药,真!"
祥子托着右肘,不动。书房里是那干净雅趣,立着他这个满脸血大汉,非常不象样,大家似乎都觉出有点什不对地方,连高妈也没话。
"先生!"祥子低着头,声音很低,可是很有力:"先生另找人吧!这个月工钱,你留着收拾车吧:车把断,左边灯碎块玻璃;别处倒都好好呢。"
"先洗洗,上点药,再说别。"曹先生看着自己手说,太太正给慢慢往上缠纱布。
"先洗洗!"高妈也又想起话来。"先生并没说什呀,你别先倒打瓦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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