吧,逃命要紧!
他在哪里呢?他自己也不能正确回答出。这些日子,他随着兵们跑,汗从头上直流到脚后跟。走,得扛着拉着或推着兵们东西;站住,他得去挑水烧火喂牲口。他天到晚只知道怎样把最后力气放在手上脚上,心中成块空白。到夜晚,头挨地他便象死过去,而永远不再睁眼也并非定是件坏事。
最初,他似乎记得兵们是往妙峰山带退却。及至到后山,他只顾得爬山,而时时想到不定哪时他会交跌到山涧里,把骨肉被野鹰们啄尽,不顾得别。在山中绕许多天,忽然有天山路越来越少,当太阳在他背后时候,他远远看见平地。晚饭号声把出营兵丁唤回,有几个扛着枪牵来几匹骆驼。
骆驼!祥子心动,忽然他会思想,好象迷路人忽然找到个熟识标记,把切都极快想起来。骆驼不会过山,他定是来到平地。在他知识里,他晓得京西带,象八里庄,黄村,北辛安,磨石口,五里屯,三家店,都有养骆驼。难道绕来绕去,绕到磨石口来吗?这是什战略——假使这群只会跑路与抢劫兵们也会有战略——他不晓得。可是他确知道,假如这真是磨石口话,兵们必是绕不出山去,而想到山下来找个活路。磨石口是个好地方,往东北可以回到西山;往南可以奔长辛店,或丰台;直出口子往西也是条出路。他为兵们这盘算,心中也就为自己画出条道儿来:这到他逃走时候。万兵们再退回乱山里去,他就是逃出兵手掌,也还有饿死危险。要逃,就得乘这个机会。由这里跑,他相信,步就能跑回海甸!虽然中间隔着那多地方,可是他都知道呀;闭眼,他就有个地图:这里是磨石口——老天爷,这必须是磨石口!——他往东北拐,过金顶山,礼王坟,就是八大处;从四平台往东奔杏子口,就到南辛庄。为是有些遮隐,他顶好还顺着山走,从北辛庄,往北,过魏家村;往北,过南河滩;再往北,到红山头,杰王府;静宜园!找到静宜园,闭着眼他也可以摸到海甸去!他心要跳出来!这些日子,他血似乎全流到四肢上去;这刻,仿佛全归到心上来;心中发热,四肢反倒冷起来;热望使他混身发颤!
直到半夜,他还合不上眼。希望使他快活,恐惧使他惊惶,他想睡,但睡不着,四肢象散似在些干草上放着。什响动也没有,只有天上星伴着自己心跳。骆驼忽然哀叫两声,离他不远。他喜欢这个声音,象夜间忽然听到鸡鸣那样使人悲哀,又觉得有些安慰。
远处有炮声,很远,但清清楚楚是炮声。他不敢动,可是马上营里乱起来。他闭住气,机会到!他准知道,兵们又得退却,而且定是往山中去。这些日子经验使他知道,这些兵打仗方法和困在屋中蜜蜂样,只会到处乱撞。有炮声,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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