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渐赞美他夫人柔顺,是在报告订婚家信里。方遯翁看完信,像母鸡下蛋,叫得分钟内全家知道这消息。老夫妇惊异之后,继以懊恼。方老太太其怪儿子冒失,怎不先征求父母同意就订婚。遯翁道:“咱们尽做父母责任,替他攀过周家女儿。这次他自己作主,好呢最好没有,坏呢将来不会怨到爹娘。你何必去管他们?”方老太太道:“不知道那位孙小姐是个什样子,鸿渐真糊涂,照片也不寄张!”遯翁向二媳妇手里要过信来看道:“他信上说她‘性情柔顺’。”像切教育程度不高人,方老太太对于白纸上写黑字非常迷信,可是她起个人文地理疑问:“她是不是外省人?外省人脾气总带点儿蛮,跟咱们合不来。”二,nai奶道:“不是外省人,是外县人。”遯翁道:“只要鸿渐觉得她柔顺,就好。唉,现在媳妇,你还希望对你孝顺?这不会有。”二,nai奶三奶奶彼此做个眼色,脸上和悦表情同时收敛。方老太太道:“不知道孙家有没有钱?”遯翁笑道:“她父亲在报馆里做事,报馆里人会敲竹杠,应当有钱罢,呵呵!看老大这个孩子,痴人多福。第次订婚周家很有钱,后来看中苏鸿业女儿,也是有钱有势人家。这次孙家,想不会太糟。无论如何,这位小姐是大学毕业,也在外面做事,看来能够自立。”遯翁这几话无意中替柔嘉树二个仇敌;二,nai奶和三奶奶娘家,景况平常,她们只在中学念过书。
鸿渐在香港来信报告结婚,要父亲寄钱,遯翁看后,又惊又怒,立刻非常沉默。他跟方老太太关房门,把信研穷半天。方老太太怪柔嘉引诱儿子,遯翁也对自由恋爱,新式女人发表不恭敬意见。但他是家之主,觉得家里任何人丢脸,就是自己丢脸,家丑不但不能外扬,并且不能内扬,要替大儿子大媳妇在他们兄弟妯娌之间遮隐。他叮嘱方老太太别对二媳妇三媳妇提起这件事,叹气道:“儿女真是孽债,辈子要为他们操心。娘,你气它干?他们还知道要结婚,这就是。”吃晚饭时,遯翁笑得相当自然,说:“老大今天有信来,他们到香港。同走几位朋友里,有人要在香港结婚,老大看眼红,也要同时跟孙小姐举行婚礼。年轻人做事总是窝蜂似,喜欢凑热闹。他信上还说省钱,省事呢,这也算他体恤咱们,娘,是不是?”等大家惊叹完毕,他继续说:“鹏图凤仪结婚费用,全是负担。现在结婚还要像从前在家乡那样排场,开支不起。鸿渐省得掏腰包,何乐而不为?可是,鹏图,你明天替电汇给他笔钱,表示对你们三兄弟视同仁,免得将来老大怪父母不公平。”晚饭吃完,遯翁出坐时,又说:“他这个办法很好。每逢结婚,两个当事人无所谓,倒是傍人替他们忙。假如他在上海结婚,跟娘不用说,就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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