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涂些胭脂,勾孙小姐手,从女生宿舍送她过来。孙小姐也依依惜别,舍不下她。范小姐看她上轿子,祝她们俩路平安,说定把人家寄给孙小姐信转到上海,“不过,这地址怎写法?要开方先生府上地址,”说时格格地笑。孙小姐也说定有信给她。鸿渐暗笑女人真是天生政治家,她们俩背后彼此诽谤,面子上这样多情,两个政敌在香槟酒会上碰杯套工夫,怕也不过如此。假使不是亲耳朵听见她们互相刻薄,自己也以为她们真是好朋友。
轿夫到镇上打完早尖,抬轿正要上路,高松年亲随赶来,满额是汗,把大信封个交给鸿渐,说奉校长命送来。鸿渐以为是聘书,心跳得要冲出胸膛,忙拆信封,里面只是张信笺,个红纸袋。信上说,这月来校务纷繁,没机会与鸿渐细谈,前天刚自省城回来,百端待理,鸿渐又行色匆匆,未能饯别,抱歉之至;本校暂行缓办哲学系,留他在此,实属有屈,所以写信给某某两个有名学术机关,推荐他去做事,有消息,决打电报到上海;礼券张,是结婚贺仪,尚乞哂纳。鸿渐没看完,就气得要下轿子跳骂,忍耐到轿夫走十里路休息,把个纸团交给孙小姐,说:“高松年信,你看!谁希罕他送礼。到衡阳,挂号退还去。好得很!正要写信骂他,只恨没有因头,他这封来信给个回信痛骂好机会。”孙小姐道:“看他这封信也是片好意。你何必空做冤家?骂他于你有什好处?也许他真把你介绍给人呢?”鸿渐怒道:“你总是片大道理,就不许人称心傻干下。你愈有道理,偏不讲道理。”孙小姐道:“天气热得很,已经口渴,你别跟吵架。到衡阳还有四天呢,到那时候你还要写信骂高松年,决不阻止你。”鸿渐深知到那时候自己保不住给她感化得回信道谢,所以愈加悻悻然,不替她倒水,只把行军热水瓶搡给她,壁说:“他这个礼也送得岂有此理。咱们还没挑定结婚日子,他为什信上说跟你‘嘉礼完成’,他有用意,告诉你。因为你同路走,他想——”孙小姐道:“别说!你这人最多心,多全是邪心!”说时把高松年信仍团作球形,扔在田岸旁水潭里。她刚喝热水,脸上红到上轿还没褪。
为飞机票,他们在桂林住十几天,快乐得不像人在过日子,倒像日子溜过他们两个人。两件大行李都交给辛楣介绍运输公司,据说个多月可运到上海。身边旅费充足,多住几天,满不在乎。上飞机前天还是好晴天,当夜忽然下雨,早晨雨停,有点阴雾。两人第次坐飞机,很不舒服,吐得像害病猫。到香港降落,辛楣在机场迎接,鸿渐俩精力都吐完,表示不出久别重逢欢喜。辛楣瞧他们脸色灰白,说:“吐?没有关系。第次坐飞机总要纳点税。陪你们去找旅馆好好休息下,晚上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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