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尤其懒散。第四年春天,他看银行里只剩四百多镑,就计划夏天回国。方老先生也写信问他是否已得博士学位,何日东归,他回信大发议论,痛骂博士头衔毫无实际。方老先生大不谓然,可是儿子大,不敢再把父亲尊严去威胁他;便信上说,自己深知道头衔无用,决不勉强儿子,但周经理出钱不少,终得对他有个交代。过几天,方鸿渐又收到丈人信,说什:“贤婿才高学富,名满五洲,本不须以博士为夸耀。然令尊大人乃前清孝廉公,贤婿似宜举洋进士,庶几克绍箕裘,后来居上,愚亦与有荣焉。”方鸿渐受到两面夹攻,才知道留学文凭重要。这张文凭,仿佛有亚当、夏娃下身那片树叶功用,可以遮羞包丑;小小方纸能把个人空疏、寡陋、愚笨都掩盖起来。
自己没有文凭,好像精神上赤条条,没有包裹。可是现在要弄个学位。无论自己去读或雇枪手代做论文,时间经济都不够。就近汉堡大学博士学位,算最容易混得,但也需要六个月,干脆骗家里人说是博士罢,只怕哄父亲和丈人不过;父亲是科举中人,要看“报条”,丈人是商人,要看契据。他想不出办法,准备回家老着脸说没得到学位,天,他到柏林图书馆中国书编目室去看位德国朋友,瞧见地板上大堆民国初年上海出期刊,《东方杂志》、《小说月报》、《大中华》、《妇女杂志》全有。信手翻着张中英文对照广告,是美国纽约什“克莱登法商专门学校函授班,将来毕业,给予相当于学士、硕士或博士之证书,章程函索即寄,通讯处纽约第几街几号几之几,方鸿渐心里运,想事隔二十多年,这学校不知是否存在,反正去封信问问,不费多少钱。那登广告人,原是个骗子,因为中国人不来上当,改行不干,人也早死。他住那间公寓房间现在租给个爱尔兰人,具有爱尔兰人不负责、爱尔兰人急智、还有爱尔兰人穷。相传爱尔人不动产(irishfortune)是奶和屁股;这位是个萧伯纳式既高且瘦男人,那两项财产分量又得打折扣。他当时在信箱里拿到鸿渐来信,以为邮差寄错,但地址明明是自己,好奇拆开看,莫名其妙,想半天,快活得跳起来,忙向邻室小报记者借个打字机,打封回信,说先生既在欧洲大学读书,程度想必高深,无庸再经函授手续,只要寄万字论文篇附缴美金五百元,审查及格,立即寄上哲学博士文凭,回信可寄本人,不必写学术名字。署名patricmahoney,后面自赠四五个博士头衔。方鸿渐看信纸是普通用,上面并没刻学校名字,信内容分明更是骗局,搁下不理。爱尔兰人等急,又来封信,们如果价钱嫌贵,可以从长商议,本人素爱中国,办教育人尤其不愿牟利。
方鸿渐盘算下,想爱尔兰人无疑在捣鬼,自己买张假文凭回去哄人,岂非也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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