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先生此时已和乔先生胖瘦说得挺投缘。张先生认识子清,乔先生也认识子清,说起来子清还是乔先生远亲呢。由子清引出干臣,张先生乔先生又都晓得干臣:坐下就能打二十圈,输掉脑袋,
所以稍微往远处指笔:“查过票去,二位该歇着;要枕头自管言语声。车上没什人,还可以睡会儿。大年三十,您二位也在车上过!们跟车……无法!”不便说得太多,看看二位神气再讲。又递给张先生把,张先生不愿再卖那大力量,可是刚推过短发上还没有擦过,需要擦几把,而头皮上是须用力气;很勉强,擦完,吐口气。乔先生没要第二把,怕力气都教张先生卖,乃轻轻地用刚被毛巾擦过指甲剔着牙。
“车上干吗弄这热?!”张先生把毛巾扔给老五。“您还是别开窗户;开,准着凉!车上事,没人管,告诉您!”老五急转直下地来到本题,“您就说,年到头跑车,好容易盼着大年三十歇天,好,得,什也甭说……”
老五什也甭说也半因为车到小站。
三等车下去几个人,都背着包,提着篮,匆匆地往站外走,又忽然犹豫下,唯恐落在车上点什东西。不下车扒着玻璃往外看,有点羡慕人家已到家,而急盼着车再快开。二等车上没有下去,反倒上来七八个军人,皮鞋山响,皮带油亮,搭上来四包特别加大花炮,血红纸包,印着金字。花炮太大,放在哪里也不合适,皮鞋乱响,前后左右挪动,语气粗壮,主意越多越没有决定。“就平放在地上!”营副发言。“放在地上!”排长随着。齐弯腰,立直,拍拍,立正敬礼。营副还礼:“好啦,回去!”排长还礼:“回去!”皮鞋乱响,灰帽,灰裹腿,皮带,齐往外活动。“快下!”噜——笛声;闷——车头放响。灯光,人影,轮声,浮动。车又开。
老五似乎有事,又似乎没事,由这头走到那头,看看营副及排长,又看看地上爆竹,没敢言语,坐下和小崔聊起来。他还是抱怨那套,把不能歇班经过又述说回,比上次更详细满意。小崔由小红说到大喇叭,都是臭×。
老五心中微微有点不放心那些爆竹,又溜回来。营副已然卧倒,似乎极疲乏,手枪放在小几上。排长还不敢卧倒,只摘灰帽,拼命抓头皮。老五没敢惊动营副,老远就向排长发笑:“那什,把这些炮放在上面好不好?”
“干吗?”排长正把头皮抓到歪着嘴吸气程度。“怕叫人给碰。”老五缩着脖子说。
“谁敢碰?!干吗碰?!”排长单眼皮眼瞪得极大而并不威严。
“没关系,”老五像头上压块极大石头,笑得脸都扁,“没关系!您这是上哪儿?”
“找揍!”排长心中极空洞,而觉得应当发脾气。老五知道没有找揍必要,轻轻地退到张先生这边:“这就查票,您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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