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供给得起呢?”父亲脸上点笑容也没有。
“干脆,叫他去学手艺!跟福海二哥似!”二姐自己也纳闷,今天晚上为什想起这多主意,或者是糖豆与铁蚕豆发生什作用。
“咱们旗人,但分(注:但分——只要。极甚之辞。)
父女二人边儿吃着糖豆儿,边儿闲谈。
“大年初六,得接大姐回来。”二姐说。
“对!”
“给她什吃呢?公公婆婆挑着样儿吃,大姐可什也吃不着!”
父亲没出声。他真愿意给大女儿弄些好吃,可是……
定会顺百顺,四季平安!
夜半,街上花炮更多起来,铺户开始祭神。父亲又笑。他不大晓得云南是在东边,还是在北边,更不知道英国是紧邻着美国呢,还是离云南不远。只要听到北京有花炮咚咚地响着,他便觉得天下太平,皆大欢喜。
二姐撅着嘴进来,手上捧着两块重阳花糕,泪在眼圈儿里。她并不恼帮姑母这好几天,连点压岁钱也没得到。可是,接到两块由重阳放到除夕古老花糕,她冒火!她刚要往地上扔,就被父亲拦住。“那不好,二妞!”父亲接过来那两块古色古香点心,放在桌上。“二姐,别哭,别哭!那不吉祥!”二姐忍住泪。
父亲掏出几百钱来,交给二姐:“等小李过来,买点糖豆什,当作杂拌吧!”他知道小李今夜必定卖到天发亮,许多买不起正规杂拌儿孩子都在等着他。
不大会儿,小李果然过来。二姐刚要往外走,姑母开开屋门:“二妞,刚才,刚才给你……喂狗吧!来,过来!”她塞到二姐手中张新红钱票,然后(口邦)声关上门。二姐出去,买些糖豆大酸枣儿,和两串冰糖葫芦。回来,先问姑母:“姑姑,您不吃串葫芦吗?白海棠!”姑母回答声:“睡觉喽!明年见!”
“小弟弟满月,又得……”二姐也不愿往下说。
父亲本想既节约又快乐地度过除夕,可是无论怎样也快乐不起来。他不敢怀疑大清朝统江山能否亿万斯年。可是,即使大清皇帝能够永远稳坐金銮宝殿,他儿子能够补上缺,也当上旗兵,又怎样呢?生儿子是最大喜事,可是也会变成最发愁事!
“小弟弟长大啊,”二姐口中含着个铁蚕豆,想说几句漂亮话,叫父亲高兴起来。“至小也得来个骁骑校,五品顶戴,跟大姐夫样!”
“那又怎样呢?”父亲并没高兴起来。
“要不,就叫他念多多书,去赶考,中个进士!”
父亲看出来,若是叫姑母这结束今年,大概明年开头准会顺利不。他赶紧走过去,在门外吞吞吐吐地问:“姐姐!不跟、二妞,玩会儿牌吗?”
“你们存多少钱哪?”姑母问。
“赌铁蚕豆!”
姑母哈哈地笑起来,笑完阵,叱声,吹灭灯!
父亲回来,低声地说:把她招笑,大概明天不至于闹翻天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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