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敢多说话,又不能老在那儿呆若木鸡地侍立。她须精心选择最简单而恰当字眼,在最合适间隙,象舞台上锣鼓点儿似那准确,说那两小句,使老太太们高兴,从而谈得更加活跃。
这种生活艺术在家里得到经常实践,以备特别加工,拿到较大场合里去。亲友家给小孩办三天、满月,给男女作四十或五十整寿,都是这种艺术表演竞赛大会。至于婚丧大典,那就更须表演特别精采,连笑声高低,与请安深浅,都要恰到好处,有板眼,有分寸。姑母和大姐婆婆若在这种场合相遇,她们就必须出奇制胜,各显其能,用各种笔法,旁敲侧击,打败对手,传为美谈。办理婚丧大事主妇也必须眼观六路、耳听八方,随时随地使这种可能产生严重后果耍弄与讽刺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。同时,她还要委托几位负有重望妇女,帮助她安排宾客们席次,与入席先后次序。安排得稍欠妥当,就有闹得天翻地覆危险。她们必须知道谁是二姥姥姑舅妹妹干儿子表姐,好来与谁小姨子公公盟兄弟寡嫂,作极细致分析比较,使她们席位各得其所,心服口服,吃个痛快。经过这样研究,而两位客人是半斤八两,不差厘,可怎办呢?要不怎,不但必须记住亲友们生年月日,而且要记得落草儿时辰呢!这样分量完全相同客人,也许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呀!可是二嫂恰好比六嫂早生点钟,这就解决问题。当然,六嫂虽晚生六十分钟,而丈夫是三品顶戴,比二嫂丈夫高着两品,这就又须从长研究,另作安排。是,大姐虽然不识个字,她可是本活书,记得所有亲友生辰八字儿。不管她婆婆要怎样惑乱人心,可确知道是戊戌年腊月二十三日面时生,毫不动摇,因为有大姐给作证!
这些婚丧大典既是那重要,亲友家办事而们缺礼,便是大逆不道。母亲没法把送礼这笔支出打在预算中,谁知道谁什时候死,什时候生呢?不幸而赶上个月里发生好几件红白事,母亲财政表格上便有赤字。她不能为减少赤字,而不给姑姑老姨儿们去拜寿,不给胯骨上亲戚(注:胯骨上亲戚——比喻关系极远、极不沾边亲戚。)吊丧或贺喜。不去给亲友们行礼等于自绝于亲友,没脸再活下去,死也欠光荣。而且,礼到人不到还不行啊。这就须于送礼而外,还得整理鞋袜,添换头绳与绢花,甚至得作非作不可新衣裳。这又是笔钱。去吊祭或贺喜时候,路近呢自然可以勉强走去,若是路远呢,难道不得雇辆骡车?在那文明年月,北京道路致是灰沙三尺,恰似香炉。好嘛,打扮得漂漂亮亮,而在香炉里走十里八里,到亲友家已变成土鬼,岂不是大笑话?骡车可是不能白坐,这又是个问题!去行人情,岂能光拿着礼金礼品,而腰中空空如也呢。假若人家主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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