胜利后第七天,钱诗人打监牢里出来。
老三打算来次小小聚会,欢迎欢迎钱伯伯。胜利以来,北平直冷冷清清,瑞全不喜欢这股子冷清劲儿。他去跟爷爷商量。爷爷答应,叮咛说:"得买瓶酒,他喜欢喝两口。"
"那是自然,知道上哪儿弄酒去。"
他还跟韵梅和高第商量,得做上几个菜?韵梅觉乎着,有豆腐干和花生米下酒,就满够。她安排不那
妞子没有新衣裳,只穿身过于短小,总还算干净旧衣服。买个小小木头匣子,装敛起来,埋在城外。
韵梅病得起不床。幸好有老三和高第在家。老三不打算老呆在家里,准备出去做跟抗日样重要工作。他对国家现状有认识,懂得祖国最需要他去做什。他不能婆婆妈妈,成天守在家里,跟油盐酱醋打交道。不过,眼下他还走不开。首先,得把钱伯伯救出来,安置妥当,然后才能松口气,何况目前爷爷,妈妈和哥嫂都离不开他。他明白,自己有说有笑和无忧无虑态度,能够打破家里死般沉寂。
老三对付大嫂办法很简单,然而甚有成效。他不去安慰她,只是从早到晚要这要那,闹得她会儿都不得安宁。"大嫂,还没起来哪?想饺子吃。八年没吃过你包饺子。"再不就是:"大嫂,起来吧,给找西件旧衣服。瞧瞧穿都是些什——紧绷绷,箍得都出不来气。"他知道嫂子心眼好,定会上他当,挣扎着爬起来做事。她只要能起床做事,那心头创伤就会慢慢好起来。
他面跟大嫂要这要那,不让她得空去想那些伤心事儿,面跟她唠叨他见过许多惨事——被敌机炸死孩子,逃难时被挤到河里孩子……,在战争中,无辜死去孩子成千上万,妞子不过是其中个。
大嫂终于能起床做活。她瘦,越瘦,眼睛就越显得大。她做活时候,会忽然停下来,仿佛想起什。老三总不让她得着机会去胡思乱想,叫小顺儿陪着妈妈,跟她说话儿。
老三跟大哥在起时候,话最多。哥俩干脆搬到间屋里住,让高第陪韵梅。
谈过三、四个晚上,哥俩把要说话都说,还不乐意就此罢休。又扯起家事,国事,世界大势,仿佛国家繁荣昌盛与世界和平,全仗着他俩筹划。等到实在没可说,就把已经说过话,拿出来再重温遍。
全家都喜欢高第。她已经不是什"小姐",样样活都乐意干,——战争把她调教出来。她伺候祁老人和天佑太太,做全家饭。她做饭手艺不高,可是这难为不她。不论好歹,饭总算是做出来,这顿做得不可口,下顿还不能改进改进?
这样韵梅就更觉着自己应当赶快爬起来干活,不能让客人替她操持切。连祁老人也受感动,忘记他对冠家成见。他偷偷对老三说:"别让客人来伺候咱们呀,那象什话呢!"
老三笑笑,没说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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