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,屋中还是很热。大家都假装睡,可是谁也睡不着。会儿,小妞子象炸痱子似哭喊两声;会儿,祁老人长叹口气;会儿天佑太太低声对小顺儿说两句话。黑天,热空气,不安心情,使全家都感到点什可怕事在暗中埋伏着。没有人喜欢瑞丰,真;可是大家越知道他无聊无知,才越不放心他。
快到天亮,屋中热气散尽,也有点凉风,大家才昏昏睡去。
韵梅起来很早。可是,出屋门,就看见祁老人在院中坐着呢。老人白发,特别是头顶上那几根,在晓风里微微颤动
青年们点点头,而后齐走向瑞丰,边个把他夹在中间。瑞丰猜不透这是怎回事,心中有点发慌,连声问:"怎回事?怎回事?"边问,边他想起最好主意,跑!可是,刚要抬脚,他觉得两个硬东西左右顶在他肋骨上。他不敢再动,脸上没有血色,嘴张半天才问出来:"东阳,怎?""你,冒充特务!"东阳向两个青年扬手,"带他走!"
瑞丰急,狂喊声:"菊子?快救救!"
菊子没有出来。两个青年齐加劲把硬东西顶在瑞丰身上,他不敢再出声,跟着他们往外走。
这样,瑞丰又入狱。
东阳非常得意。他知道瑞丰是没有胆子,不值得欺侮人,可是,能借机会把他下狱,他心灵上觉得舒服:来是,多抓个人,他可以多立功;二来是,能把瑞丰结果在狱中,他便是对菊子示威,而且也可以扫清自己心中那点点对瑞丰顾忌。结果瑞丰,仿佛他才真能是胖菊子唯丈夫。是,他必须教瑞丰死在狱中。这是他临时想起来,可是临时想起主意,假若十分狠毒,就仿佛比自己盘算好计划更近乎有灵感;他很想去作首诗。
不,他还顾不得作诗,他得先去布置瑞丰死!
到吃晚饭时候,瑞丰还没有回来,大家并没怎觉得奇怪。天黑,他还没回来,祁老人开始叨唠:"已经教日本人圈过这多日子,还不知好歹;乱撞什去,天黑还不回来!"
听到老人叨唠,大家还没十分搁心,都以为老二刚由狱里出来,必象出笼鸟儿似,尽量散逛;待会儿必会回来。
又过半天,祁老人又叨唠起来。口中叨唠,心中却难过,老人以为自己不该在瑞丰刚由狱里出来,就劈面骂他那大顿。假若瑞丰是为被责骂而挂气,也象小三儿似跑出北平去,老人觉得未免太对不起祁家祖先;瑞丰是个不要强子孙,可是即使如此,老人也不愿负对不起祖先责任。这样想,他开始忘瑞丰切劣迹,而只觉他是祁家人,千万不要再出点什乱子。
到快睡觉时候,连天佑太太也沉不住气。在往日,瑞丰时常回来很迟,她并没这样耽过心。今天,她好象有点什预感,使她心七上八下安不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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