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荷没雇车,居然也走到银行。银行拒绝兑他支票。他生平第次,走得这快,几乎是小跑着,跑回家来。"怎样?"高第问。
他说不出话来。他仿佛已经死大半。他个钱也没有——而且是被日本人抢去!
好久好久,他才张开口:"高第,咱们赶紧去救你妈妈,没有第二句话!她出来,咱们还有办法;不然……""她要真出不来呢?"
"托人,运动,没有不成功!"
"不要再作梦!"
"走,到银行看看去!"
"爸,你听着!手里还有点点钱。去托李四爷先给咱们买两张破床,跟些零碎东西。呢,赶紧出去找事。找到事,养活你!可有样,不准你再提日本人,再想帮助日本人;是这样,马上出去找事;不是这样,走!""上哪儿?"
"哪儿不可以去?"
"你看你妈妈出不来?"
,而后淡然走过去,好象他与封条是属于同类东西。这使他非常难堪,而感到个人必须有房产,有金钱,有势力,有日本人作靠山,有象大赤包那样太太!没有这些,你便是丧家之犬,大家不单不招呼你,高兴还许踢你两脚呢!想到这里,他动气。他很想跑到日本宪兵营去,报告全胡同人都"反动",下子把他们全送进监狱里去!
眼看到瑞宣,他以为得到发发牢骚机会。平日,他总以为瑞宣高傲,冷酷,不和群儿;现在,他看瑞宣是比全胡同男女老少都更精明,因为瑞宣看出来死骆驼比驴大意思。
"瑞宣!"晓荷叫得亲切而凄凉:"瑞宣!"他脸上挂着三分笑意,七分忧惨,很巧妙表示出既不完全悲观,而又颇可怜来。
瑞宣连点头也没有点,昂然走开。边走,边他恨自己:为什自己会把不打落水狗道理应用到冠晓荷身上呢?晓荷不止是狗,而是疯狗;疯狗落水,谁都有责任给它几砖头,把它打下去,打下去!
晓荷倒没怎难过,他原谅瑞宣:"这并不是瑞宣敢对摆架子,而是英国府关系!"正在这自言自语,高第半掩着门叫他:"你进来,爸!"
"不知道!"
"你去找什事?"
"能干就干!"
"先上银行去,咱们回头再商量好不好?"
"也好!"
进到屋中,晓荷看看四角皆空屋子,又看看没有梳妆洗脸女儿,他干咽几口。
"爸!你有主意没有?"高第干脆问。
"啊——"他想想:"咱们银行里还有钱!看,"他由怀里掏出支票本子来,"老把这个宝贝本子揣在怀里!哪时用钱,哪时刷刷写,方便!你妈妈那本,可不知道放在哪儿!"
"日本人抄咱们家,还给咱们留下钱?倒想得如意!""怎?怎?钱也抄去?"晓荷着急。"不能!不能!""你不记得李空山事?"
"嗯——"他答不出话来,头上忽然出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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