价钱大块产业。这个产业主人是日本人。
铺中人手少,天佑须自己动手清点货物,填写表格。不错,货物是不多,但是清点起来,便并不十分简单。他知道日本人都心细如发,他若粗枝大叶报告上去,必定会招出麻烦来。他须把每块布头儿都重新用尺量好,寸分不差记下来,而后分厘不差算好它们价钱。
这样连夜查点清楚,计算清楚,他还不敢正式往表上填写。他不晓得应当把货价定高,还是定低。他知道那些存货多半已经没有卖出去希望,那若是定价高,货卖不出去,而日本人按他定价抽税,怎样办呢?反之,他若把货价定低,卖出去定赔钱,那不单他自己吃亏,而且会招同业指摘。他皱上眉头。他只好到别家布商去讨教。他向有自己作风与办法,现在他须去向别人讨教。他还是掌柜,可是失去自主权。
同业们也都没有主意。日本人只发命令,不给谁详细解说。命令是命令,以后办法如何,日本人不预先告诉任何人。日本人征服北平,北平商人理当受尽折磨。
天佑想个折衷办法,把能卖货定高价,把没希望卖出打折扣,他觉得自己相当聪明。把表格递上去以后,他天到晚猜测,到底第二步办法是什。他猜不出,又不肯因猜不出而置之不理;他是放不下事人。他烦闷,着急,而且感觉到这是种污辱——他生意,却须听别人指挥。他已添几根白色胡子常常竖立起来。
等来等去,他把按照表格来查货人等来——有便衣,也有武装,有中国人,也有日本人。这声势,不象是查货,而倒象捉捕江洋大盗。日本人喜欢把粒芝麻弄成地球那大。天佑体质相当好,轻易不闹什头疼脑热。今天,他头疼起来。查货人拿着表格,他拿着尺,每块布都须重新量过,看是否与表格上填写相合。老人几乎忘规矩与客气,很想用木尺敲他们嘴巴,把他们牙敲掉几个。这不是办事,而是对口供;他辈子公正,现在被他们看作诡弊多端惯贼。
这关过去,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弊病。但是,他缺少段布。那是昨天卖出去。他们不答应。老人脸已气紫,可是还耐着性儿对付他们。他把流水账拿出来,请他们过目,甚至于把那点钱也拿出来:"这不是?原封没动,五块角钱!"不行,不行!他们不能承认这笔账!这案还没结,他们又发现"弊病"。为什有些货物定价特别低呢?他们调出旧账来:"是呀,你定价钱,比收货时候价钱还低呀!怎回事?"
天佑胡子嘴颤动起来。嗓子里噎好几下才说出话来:"这是些旧货,不大能卖出去,所以……"不行,不行!这分明是有意捣乱,作生意还有愿意赔钱?
"可以不可以改改呢?"老人强挤出点笑来。"改?那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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