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荷脸白,搭讪着往屋门那溜儿凑,准备着到必要时好往外跑。
可是,空山并没发怒;流氓也有流氓涵养。他向随从挤眼。随从凑过去,立在李空山身旁。
大赤包冷笑下:"空山,别都怕,就是不怕手枪!手枪办不事!你已经不是特高科科长,横是不敢再拿人!"
"不过,弄十几个盒子来还不费事,死马也比狗大点!"空山慢慢说。
"论打手,也会调十几二十个来;打起来,不定谁头朝下呢!你要是想和平结呢,自然也没有打架瘾。"
人要来杀老实外国人,李空山要杀老实同胞。
现在,他丢官与钱财,但是还没丢失自信与希望。他很胡涂,愚蠢,但是在胡涂愚蠢之中,他却看见聪明人所没看到。正因为他胡涂,他才有胡涂眼光,正因为他愚蠢,所以他才有愚蠢办法。人民若没法子保护庄稼,蝗虫还会客气?李空山认准这是他时代。只要他不失去自信,他总会诸事遂心。丢官有什关系呢,再弄份儿就是。在他胡涂脑子里,老存着个最有用处字——混。只要打起精神鬼混,他便不会失败,小小些挫折是没大关系。
戴着貂皮帽子,穿着有水獭领子大衣,他到冠家来看"亲戚"。他带着个随从,随从手里拿着七八包礼物——盒子与纸包上印着字号都是北平最大商店。
晓荷看看空山衣帽,看看礼物上字号,再看看那个随从,(身上有枪!)他不知怎办好。怪不得到如今他还没弄上官半职呢;他文化太高!日本人是来消灭文化,李空山是帮凶。晓荷胆子小,爱文雅,怕打架。从空山进门,他便感到"大事不好",而想能让步就让步。他没敢叫"姑爷",可也不敢不显出亲热来,他怕那支手枪。
脱去大衣,李空山下子把自己扔在沙发上,好象是疲乏不得样子。随从打过热手巾把来,李空山用它紧捂着脸,好大半天才拿下来;顺手在毛巾上净下鼻子。擦这把脸,他活泼些,半笑说:"把个官儿也丢咧,×!也好,该结婚吧!老丈人,定个日子吧!"
"是,和平结好!"晓荷给太太话加上个尾巴。大赤包瞪晓荷眼,而后把眼中余威送给空山:"虽是个老娘们,办事可喜欢麻利,脆!婚事不许再提,礼物你拿走,再送你二百块钱,从此咱们刀两断,谁也别麻烦谁。你愿意上这儿来呢,咱们是朋
晓荷回不出话来,只咧下嘴。
"跟谁结婚?"大赤包极沉着问。
晓荷心差点儿从口中跳出来!
"跟谁?"空山脊背挺起来,身子好象忽然长出来尺多。"跟招弟呀!还有错儿吗?"
"是有点错儿!"大赤包脸带出点挑战笑来。"告诉你,空山,拣干脆说,你引诱招弟,还没惩治你呢!结婚,休想!两个山字落在块儿,你请出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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