错呀,咱们胡同简直是宝地,又出个局长!说,瑞宣,老二在局里作科长,你似乎也该去和局长打个招呼吧?"
瑞宣声没出,心中象挨刺刀那疼阵。
慢慢,他打听明白:牛教授确是被"们"人打两枪,可惜没有打死。牛教授,据说,并没有意思作汉*,可是,当日本人强迫他下水之际,他也没坚决拒绝。他是个科学家。他向来不关心政治,不关心别人冷暖饥饱,也不愿和社会接触。他脑子永远思索着科学上问题。极冷静去观察与判断,他不许世间庸俗事情扰乱他心。他只有理智,没有感情。他不吸烟,不吃酒,不听戏,不看电影,而只在脑子疲乏时候种些菜,或灌灌花草。种菜浇花只是种运动,他并不欣赏花草美丽与芬芳。他有妻,与两个男孩;他可是从来不会为妻儿福利想过什。妻就是妻,妻须天天给他三餐与些开水。妻拿过饭来,他就吃;他不挑剔饭食好坏,也不感谢妻操心与劳力。对于孩子们,他仿佛只承认那是结婚结果,就好象大狗应下小狗,老猫该下小猫那样;他犯不上教训他们,也不便抚爱他们。孩子,对于他,只是生物与生理上种事实。对科学,他确有很大成就;以个人说,他只是那张平平脸,与那条不很高身子。他有学问,而没有常识。他有脑子与身体,而没有人格。
北平失陷,他没有动心。南京陷落,他还照常工作。他天天必匀出几分钟工夫看看新闻纸,但是他只承认报纸上新闻是些客观事实,与他丝毫没有关系。当朋友们和他谈论国事时候,他只仰着那平平脸听着,好象听着讲古代历史似。他没有表示过自己意见。假若他也有点忧虑话,那就是:不论谁和谁打仗,他只求没有人来麻烦他,也别来践踏他花草,弄乱他图书与试验室。这点要求若是能满足,他就可以把头埋在书籍与仪器中,即使谁把谁灭尽杀绝,他也不去过问。
这个态度,假若搁在个和平世界里,也未为不可。不幸,他却生在个乱世。在乱世里,花草是长不牢固,假若你不去保护自己庭园;书籍仪器是不会按秩序摆得四平八稳,假若你不会拦阻强盗们闯进来。在乱世,你不单要放弃自己家中澡盆与沙发,而且应当根本不要求洗澡与安坐。个学者与个书记,位小姐与个女仆,都须这样。在乱世,每个国民头件任务是牺牲自己,抵抗敌人。
可是,牛教授只看见自己,与他图书仪器,他没看见历史,也不想看。他好象是忽然由天上掉下来个没有民族,没有社会独身汉。他以为只要自己有那点学问,别人就决不会来麻烦他。同时,用他冷静,客观眼光来看,他以为日本人之所以攻打中国,必定因为中国人有该挨打因由;而他自己却不会挨打,因为他不是平常中国人;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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