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宣赶得机会好。司令部里忙着审刺客,除小老鼠还来看他眼,戏弄他几句,没有别人来打扰他。第天正午和晚上,他都得到个比地皮还黑馒头,与碗白水。对着人皮,他没法往下咽东西。他只喝碗水。第二天,他"饭"改:碗高粱米饭代替黑馒头。看着高粱米饭,他想到东北。关内人并不吃高粱饭。这定是日本人在东北给惯囚犯这样饭食,所以也用它来"优待"关内犯人。日本人自以为最通晓中国事,瑞宣想,那他们就该知道北平人并不吃高粱。也许是日本人在东北作惯,就成定例定法,适用于切地方。瑞宣,平日自以为颇明白日本人,不敢再那自信。他想不清楚,日本人在什事情上要成不变,在哪里又随地变动;和日本人到底明白不明白中国人与中国事。
对他自己被捕这件事,他也样摸不清头脑。日本人为什要捕他呢?为什捕来既不审问,又不上刑呢?难道他们只是为教他来观光?不,不能!日本人不是最阴险,最诡秘,不愿教人家知道他们,bao行吗?那,为什教他来看呢?假若他能幸而逃出去,他所看见岂不就成历史,永远是日本人罪案?他们也许决不肯放他,那,又干吗"优待"他呢?他怎想,怎弄不清楚。他不敢断定,日本人是聪明,还是愚痴;是事事有办法,还是随意乱搞。
最后,他想出来:只要想侵略别人,征服别人,伤害别人,就只有乱搞,别无办法。侵略本身就是胡来,因为侵略者只看见自己,而且顺着自己心思假想出被侵略者应当是什样子。这样,不管侵略者计算多精细,他必然遇到挫折与失算。为补救失算,他只好再顺着自己成见从事改正,越改也就越错,越乱。小修正与严密,并无补于大前提根本错误。日本人,瑞宣以为,在小事情上确是费心机;可是,个极细心捉虱子小猴,永远是小猴,不能变成猩猩。
这样看清楚,他尝两口高粱米饭。他不再忧虑。不管他自己是生还是死,他看清日本人必然失败。小事聪明,大事胡涂,是日本人必然失败原因。
假若瑞宣正在这思索大问题,富善先生可是正想些最实际,小小而有实效办法。瑞宣被捕,使老先生愤怒。把瑞宣约到使馆来作事,他确以为可以救瑞宣自己和祁家全家人性命。可是,瑞宣被捕。这,伤老人自尊心。他准知道瑞宣是最规矩正派人,不会招灾惹祸。那,日本人捉捕瑞宣,必是向英国人挑战。确,富善先生是中国化英国人。可是,在他心深处,他到底隐藏着些并未中国化东西。他同情中国人,而不便因同情中国人也就不佩服日本人武力。因此,看到日本人在中国杀戮横行,他只能抱着种无可奈何之感。他不是个哲人,他没有特别超越胆识,去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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