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老人把瑞宣叫去。瑞宣明知道说及死亡必定招老人心中不快,可是他没法作善意欺哄,因为钱家哭声是随时可以送到老人耳中。
听到孙子报告,老人好大半天没说上话来。患难打不倒他乐观,死亡可使他不能再固执己见。说真,城池失守并没使他怎样过度惶惑不安;他有他自己老主意;主意拿定,他觉得就是老天爷也没法难倒他。及至"小三儿"不辞而别,钱默吟被捕,生日没有过成,坟墓有被发掘危险,最后,钱少爷在中秋节日死去,件件象毒箭似射到他心中,他只好闭口无言!假若他爽直说出他已经不应当再乐观,他就只好马上断气。他还希望再活几年!可是,钱少爷年轻轻就会已经死!哼,谁知道老天要怎样收拾人呢!他惯于切合实际心本想拿出许多计划:钱家丧事应当怎样办,钱家婆媳应当取什态度,和祁家应该怎样帮钱家忙……可是,他句没说出来。他已不大相信自己智慧与经验!
瑞丰在窗外偷偷听话儿呢。他们夫妇"游历"冠家,据胖太太看,并没有多大成功。她判断
不力,这点跑腿事,办得!个人不行,还有小崔呢!"
"四爷爷!"瑞宣亲热叫着:"现在们去和钱太太商议,管保是毫无结果,她已经哭昏。"
李老人猜到瑞宣心意:"咱们可作不主,祁大爷!事情都能办,棺材铺,杠房,都熟,都能替钱太太省钱。可是,没有她话,可不敢去办。"
"对!"瑞宣没说别,赶快跑回屋中,把四大妈叫出来:"老太太,你先去问她们有什至亲,请来,好商议商议怎办事呀!"
李四妈大近视眼已哭成对小红桃,净顾难受,什主意也没有,而且耳朵似乎也发聋,听不清任何人话。瑞宣急忙又改主意:"四爷爷!孙师傅!你们先家去歇会儿,教四祖母在这里照应着她们婆媳。"
"可怜少奶奶!朵花儿似就守寡!"四大妈双手又拍起大腿来。
没人注意她话。瑞宣接着说:"家去把小顺儿妈找来,叫她边劝边问钱太太。等问明白,通知你们两位,好不好?"
孙七忙接过话来:"四大爷,你先回家吃饭,在这儿守着点门!祁大爷,你也请吧!"说完,他象个放哨兵似,很勇敢到门洞里去站岗。
李四爷同瑞宣走出来。
瑞宣忘亡国耻辱与钱家冤屈,箭头儿似跑回家中。他眼还红着,而心中痛快许多。现在,他似乎只求自己能和李四爷与孙七样帮钱家忙;心中委屈仿佛已经都被泪冲洗干净,象阵大雨把胡同里树叶与渣滓洗净那样。找到韵梅,他把刚才吵嘴事已经忘净,很简单而扼要把事情告诉明白她。她还没忘心中委屈,可是听到钱家事,她马上挺挺腰,忙而不慌擦把手,奔钱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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