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哼!"老人手有点发颤,相当快掏出钱来,递给瘦子。"哼!几年!就入土喽!"说完,他几乎忘拿那对泥兔儿,就要走开,假若不是瘦子很小心把它们递过来。"几年!"他边走边自己嘟囔着。口中嘟囔着这两个字,他心中眼睛已经看到,他棺材恐怕是要从有日本兵把守着城门中抬出去,而他子孙将要住在个没有兔儿爷北平;随着兔儿爷消灭,许多许多可爱,北平特有东西,也必定绝根!他想不起象"亡国惨"类名词,去给他心中抑郁与关切个简单而有力结论,他只觉得"绝根",无论是什人和什东西,是"十分"不对!在他活动七十五年心中,对任何不对
您就挑两个小,得啦!"瘦子决定要把这号生意作成。"大小,价钱并差不多,因为小工细,省料可省不工!"他轻轻拿起个不到三寸高小兔儿爷,放在手心上细细端详:"您看,活儿作得有多细致!"
小兔儿确作得细致:粉脸是那光润,眉眼是那清秀,就是个七十五岁老人也没法不象小孩子那样喜爱它。脸蛋上没有胭脂,而只在小三瓣嘴上画条细线,红,上油;两个细长白耳朵上淡淡描着点浅红;这样,小兔儿脸上就带出种英俊样子,倒好象是兔儿中黄天霸似。它上身穿着朱红袍,从腰以下是翠绿叶与粉红花,每个叶折与花瓣都精心染上鲜明而匀调彩色,使绿叶红花都闪闪欲动。
祁老人小眼睛发光。但是,他晓得怎样控制自己。他不能被这个小泥东西诱惑住,而随便花钱。他会象悬崖勒马似勒住他钱——这是他成家立业首要原因。"想,还是挑两个不大不小吧!"他看出来,那些中溜儿玩具,既不象大号那威武,也不象小号那玲珑,当然价钱也必合适点。
瘦子有点失望。可是,凭着他北平小贩应有修养,他把失望都严严封在心里,不准走漏出半点味儿来。"您爱哪样就挑哪样,反正都是小玩艺儿,没有好大意思!"
老人费二十五分钟工夫,挑对。又费不到二十五分也差不多时间,讲定价钱。讲好价钱,他又坐下——非到无可如何时候,他不愿意往外掏钱;钱在自己口袋里是和把狗拴在屋里样保险。
瘦子并不着急。他愿意有这位老人坐在这里,给他作义务广告牌。同时,交易成,彼此便变成朋友,他对老人说出心中话:
"要照这下去,这点手艺非绝根儿不可!"
"怎?"老人把要去摸钱袋手又拿出来。"您看哪,今年货要是都卖不出去,明年还傻瓜似预备吗?不会!要是几年下去,这行手艺还不断根?您想是不是?"
"几年?"老人心中凉下。
"东三省……不是已经丢好几年吗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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