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中,钱太太咳嗽两声。
"没事!和祁家老三说闲话儿呢!"钱先生向窗外说。而后,把声音又放低,对瑞全讲:"这是值得骄傲事!——个横草不动,竖草不拿人——会有这样个儿子,还怕什?只会在文字中寻诗,儿子——个开汽车——可是会在国破家亡时候用鲜血去作诗!丢个儿子,而国家会得到个英雄!什时候日本人问到头上来:那个杀们是你儿子?就胸口凑近他们枪刺,说:点也不错!还要告诉他们:们还有多少多少象儿子人呢!你们大队人马来,们会个个零削你们!你们在们这里坐车,住房,喝水,吃饭,都会教你们中毒!中毒!"钱先生气说完,把眼闭上,嘴唇上轻颤。
瑞全听楞。楞着楞着,他忽然立起来,扑过钱先生去,跪下磕个头:"钱伯伯!向以为你只是个闲人,只会闲扯!现在……给你道歉!"没等钱先生有任何表示,他很快立起来。"钱伯伯,也打算走!"
"走?"钱先生细细看看瑞全。"好!你应当走,可以走!你心热,身体好!"
"你没有别话说?"瑞全这时候觉得钱伯伯比任何人都可爱,比他父母和大哥都更可爱。
有许多是不识字,也用大刀砍日本人头!对不对?"瑞全笑下。"侵略者要是肯承认别人也是人,也有人性,会发火,他就无法侵略!日本人始终认为咱们都是狗,踢着打着都不哼声狗!"
"那是个最大错误!"钱先生胖短手伸下,请客人坐下。他自己也坐下。"是向来不问国家大事人,因为不愿谈所不深懂事。可是,有人来亡国,就不能忍受!可以任着本国人去发号施令,而不能看着别国人来作管理人!"他声音还象平日那低,可是不象平日那温柔。楞会儿,他把声音放得更低些,说:"你知道吗,老二今天回来啦!"
"二哥在哪儿呢?看看他!"
"又走啦!又走啦!"钱先生语声里似乎含着点什秘密。
"他说什来着?"
"只有句话!到什时候都不许灰心!人灰心便只看到别人错处,
"他?"钱默吟把声音放得极低,几乎象对瑞全耳语呢。"他来跟告别!"
"他上哪儿?"
"不上哪儿!他说,他不再回来!教在将来报户口时候,不要写上他;他不算家人!"钱先生语声虽低,而眼中发着点平日所没有光;这点光里含着急切,兴奋,还有点骄傲。
"他要干什去呢?"
老先生低声笑阵。"老二就是个不爱线装书,也不爱洋装书人。可是他就不服日本人!你明白吧?"瑞全点点头。"二哥要跟他们干?可是,这不便声张吧?""怎不便声张呢?"钱先生声音忽然提高,象发怒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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