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不尤五人费尽气力和口舌,才寻来几百人,愿同安埋这些尸首。他们花三个多月,才将这些尸首搬运到四郊。坟墓绝难个个去挖,只能挖出道道土沟,将那些尸首排在沟底,起掩埋。那些亲故尸首则埋在北郊,五绝各自亲手安葬。
今天他们来,为祭拜,二为道别。
金人绝不会就此罢休,他们已召集支义勇,北上抗金。
赵不尤将部《东坡诗集》烧在墨儿墓前。墨儿最爱东坡诗文,只可惜苏轼文字被禁,后虽有松解,墨儿却始终未能寻见全集。赵不尤注视那小堆纸焰,温声说道:“墨儿,你常羡叹东坡先生乐天知命,临死,你怕仍在问自家天命何在。你心思虽不如瓣儿灵透,却从来都用心极诚。不论读书习武,或待人接物,事事都不愿轻忽敷衍。天命本于天性,这个‘诚’字便是你之天命。自幼年起,你便已在时时践行自家这天命。你战死城头,也是因这天性。生死由之,终生不二,你与东坡先生,并无分别。只是……你尚如此年轻,依这诚心,原该稳行生,做出许多能叫你自家欢欣鼓舞之事。穷
坐上乾元殿,命人宣诏赐赦:
王者有国,当亲仁而善邻,神明在天,可忘惠而背义?以尔顷为宋主,请好先皇,始通海上之盟,求复前山之壤。因嘉恳切,曾示俞允。虽未夹击以助成,终以言而割赐。星霜未变,衅隙已生。恃邪佞为腹心,纳叛亡为牙爪。招平山之逆党,害大臣;违先帝之誓言,愆诸岁币。更邀回其户口,唯巧尚于诡词。祸从此开,孽由自作。神人以之激怒,天地以之不容。独断既行,诸道并进,往驰戎旅,收万里以无遗;直抵京畿,岂城之可守?旋闻巢穴俱致崩分,大势既已云亡,举族因而见获。悲衔去国,计莫逃天。虽云忍致其刑章,无奈已盈于罪贯。更欲与赦,其如理何?载念与其底怒以加诛,或伤至化;曷若好生而恶杀,别示优恩。乃降新封,用遵旧制。其供给安置,并如典礼。呜呼,事盖稽于往古,曾不妄为;过唯在于尔躬,切宜循省。祗服朕命,可保诸身。
宋俘赵佶,可封为昏德公;赵桓,可封为重昏侯。
他垂首听诏,听到自己被封昏德公,羞愤至极,几乎昏倒。猛然想起那天乘牛车出南薰门时,那少年问他是否真是长生大帝。此刻,他也连声自问:是不是?是不是?是不是?
他答不出,却忆起生平最震惊狂喜那刻:哲宗皇帝骤然驾崩,向太后宣他进宫,命他继位。
想起那刻,他再忍不住,失声啼哭起来:“并非愿做皇帝!并非愿做皇帝!”
六、祭
五绝同来到城北郊。
周长清所辟那片兵卒墓地,早已被金兵踏平,萋萋青草,覆满荒冢。城中又添几万具兵民尸首,无人掩埋。仅五绝身边亲故,便有十多人丧命。
汴京城变作座尸城,几十里外乌鸦都飞聚过来,黑云般围满城墙,哇叫之声终日不绝,如无数利刃在半空刮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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