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小槐却忽然叫道:“书奴卫簪花?家有幅你字,挂在书房里。爹说你真正当得起簪花二字。却没瞧出来,那些字哪里像簪花?”
诸人起笑起来,连书奴都浅浅笑。
庄清素请陆青入座,店里妇人点盏茶上来。王小槐不愿坐,抓把糖豌豆去外
怕人知晓,花奴是从何得知?而且,刚寻到那里,王伦便扮作紫衣妖道,杀杜公才,演出土遁之戏逃走。这恐怕绝非碰巧,杜公才也绝非偶然行至那里,定是有人安排,而后叫花奴传信告知,好让赶过去亲眼目睹。
王小槐却继续说:“哼!晓得,人在背后都唤猴儿,他们才都是瓦子里猴儿。穿件衣裳,便以为自家是人,左蹦右跳,能逗人笑,便以为自家多能耐,其实是被那猴公手拿鞭子,手拿果子,训教成这等模样。他们得果子,不但忘痛,还笑猴公呆傻,竟平白给他们果子吃。王伦从不叫猴儿,却没想到,他竟也成猴儿。那个花奴,定也是只母猴儿。说是人间,却寻不见几个真人,遍地都是猴儿……”
陆青听着,暗暗心惊。这孩童眼力心智已胜过大半成人。
他没再多言语,怕引得王小槐越发看破世事,但心中不禁又想,看破世事有何不好?多少人为世间烦恼所困,多少道士僧人挣脱出家,所求不正在于此?他不由得暗暗望向身边这七岁孩童,见他皱着小鼻头,望着路上行人,小眼珠里满是嫌憎鄙弃,更有些愤愤之气。叫人担忧,正是他这愤愤之气,小小年纪,这等看破,带许多童稚赌气,等年纪再长些,这气散去,那时再看破,才能平正通达。只是,这孩童已听不进任何言语,只能由他,此后自然少不得许多艰痛。
陆青不禁有些疼惜,却忙转开眼。若让王小槐发觉,又会激出更多嘲愤。路上,他不再开口,只听着王小槐不住笑那些路人,目光嘴头都极尖利。听得陆青时笑,时叹,又不时心惊。
终于来到清风楼,陆青照诗奴所言,绕到楼后那扇小门,门虚掩着。他推开门走进去,个妇人闻声从旁边小房里走出来,上下打量过他们两个后,笑着问:“您是陆先生吧?三位姐姐已经到。”
陆青随着那妇人穿过后院条花廊,来到间花木掩映青绿阁子前。门开着,黑漆方桌边,坐着三位丽人,正在吃茶。三人见到他,起起身。
诗奴庄清素今天绫衫罗裙,身淡青,袅如烟堤细柳。馔奴吴盐儿则是蓝衫紫裙,银丝翡翠花冠,眉眼含笑,西域娇丽般。另个女子则穿件白罗衫、墨绿罗裙。那罗衫上绣满墨字,陆青认得,是杨凝式《韭花帖》,书风简净温雅。这女子自然是书奴卫簪花,纤眉秀目,仪容淡静,神色有些清冷,如静窗白纸边,闲搁支玉笔。
三人起欠身向陆青道万福,陆青忙也抬手还礼。
庄清素笑着说:“馔奴陆先生已经见过,这是书奴,她不爱言语,陆先生莫要见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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