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转念想:立得定,它便奈何不得,便已是胜。至于能否驱散这狂风,只在尽力,驱分,便胜分。至于能胜几分,且随天意。
他心下释然,不再多虑,驱马向家中行去。到巷口,先去鞍马店还马,出来后,便见墨儿快步走过来。
“哥哥,简庄先生也被铜铃毒死。他得箱子里,是些程颐书稿,市面上并未见过。他妻子、小妾昨天早上见到他死,都以为他服那药害他,因而没有报官。唯有他妹妹简贞有些疑心,却也没能猜出实情。”
“哦?简庄在服什药?”
“简贞说,宋齐愈那桩事之后,他哥哥性情大变,先是将自己关在房里,连两天滴水未进,更未吃口饭。她们死劝哭求,他才开门。出来却说,人成不得圣贤,全因个‘欲’字。功名利禄,他早已放下。唯有食色二字,与生俱来,最是害人。色欲他能割舍,饮食却日都断不得。他为断食欲,不知从哪里听来个秘方,自己寻买些硫黄、砒霜、水银之类药,合成剂,已经服食几天,每日饭量倒真是减不少,人却已被毒得没形状。无论如何都劝不止,还说再过几个月,自己便能断绝饭食,成贤成圣……若不是瞧见他房里也有个箱子,里头也有只铜铃,他家人只以为是他自己服毒送命。”
治人利物,即是修行。
——宋太宗•赵光义
、心念
赵不尤和甘晦起骑马回城。
他发觉甘晦极关切耿唯,甚而多过自家胞弟甘亮,再看他神色之间,始终有几许孤寂之意。猜测甘晦恐怕在家中常年受冷落,而耿唯也是孤寂之人,便自然生出同命相怜之心。听到耿唯并非行凶者,而是受人胁迫,甘晦浑身松。
赵不尤听,既怜又恨。简庄犯错,不但不知自省悔改,反倒越发往险僻邪径偏执孤行。这哪里是在修圣贤?
行到观桥,甘晦下马拜别,要回家时,眼中竟又露出犹疑畏难之色。赵不尤心中暗想:如今你家中只剩你个儿,正是父子之间缓转之机。即便没有转机,也是你自立自新之时。
于是他温声告诉甘晦:“你与耿唯之间,他虽为主,却不知自救,至死都做不得主;你虽为仆,却心救他,于心胸上,你方为主。放心去,只须记住——喜憎由人,进退在己。”
甘晦愣,低头寻思片刻,若有所悟,却说不出话,眼含感激点点头,躬身深深拜,这才转身走,脚步似乎略坚定些。
赵不尤不由得喟叹声:人生于世,全凭点心念。可这心念,又时常并非全由自家做主。立定脚跟,谈何容易?但若不拼力站稳,便如耿唯般,受制于人,害人害己,终至丧命。唯愿甘晦能以此为戒,从此站定行稳。
再想这连串命案,他心中更是郁郁。多年来,他都坚执只凭己心,力行去。这时才发觉,己之力,实在微弱,如同细草迎狂风。立定脚跟,已属不易,更何谈与这狂风相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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