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伸出只手,拎起钱袋,正在往外走,脑中忽又闪出李弃东那目光。他最后回见李弃东,是在大理寺狱中,李弃东望向他时,目光暗冷,含着嘲意。想到那目光,冯赛心头寒:李弃东正是为这八十万贯,才做出这些歹事。如今,他已被放出,岂肯轻易罢休?他既能绑劫邱菡母子回,便能再绑劫回……冯赛顿时停住脚——必须得捉住李弃东。
但冯赛发觉,自己竟丝毫不认得此人,更莫论猜测此人动因及去向。珑儿在耳边连声催唤,他却已茫然出神。
清明那天,李弃东要逃去哪里?
他忽然想起,画待诏张择端曾说起事:清明正午,他正在虹桥上,见到谭力在
直没有开张,门窗全都锁闭。董谦却直直走向酒栈木门。池被前头人挡住,看不见身影,只听见董谦又摇动铜铃,念几句咒语。随即,河边近处几只船上人全都惊呼起来。等池终于挤进去时,酒栈两扇木门紧闭,挂着锁头,却已不见董谦。门外地上落着那领紫锦大氅。
河边船上个后生连声惊唤:“那门并没开!”
两旁船工也纷纷应和:“是啊,是啊!门明明锁着,那人竟穿进去!”
二、惊鸟
冯赛站在烂柯寺那间禅房里,望着那袋便钱,心头不住翻涌。
看来柳二郎并非姓柳,而是姓李,叫李弃东。他是什来路?竟能做出这连串大阵仗。清明那天,便是在这城外军巡铺门前,柳二郎,不,李弃东骑着马、驮着这只袋子,急忙忙赶来报知,邱菡母女及柳碧拂被人掳走。如今看来,他是要将引开,自己则携带这八十万贯逃走,却没有料到,炭行三人会突然出现,吴蒙将他强行带走。
当时冯赛正紧急焦乱,便将马和钱袋寄放到曾胖川饭店。幸而这袋钱钞从外头看,像是袋书册,并没人留意。冯赛自己都浑然不觉,之后又将这袋子提到烂柯寺,丢在这柜子里,放许多天。
冯赛平日难得去思想天意,这时却万分感慨:上苍垂怜,如此轻巧便寻回这八十万贯。
另外二十万贯,李弃东为搅乱京城炭、鱼、肉、矾四大行,恐怕各得拿出五万贯本钱,才做得起来。那些钱应该已经花尽,再追不回来。即便如此,京城三大巨商解库秦广河、绢行黄三娘、粮行鲍川,因替这百万官贷作保,每家个月仅利钱就得赔四千贯。他们若得知八十万贯已经找回,也应庆幸无比,自然甘愿填赔上剩余二十万贯。如此,这场大灾祸便终于能得结。
冯赛长出口气,低头望向幼女珑儿,珑儿正扒着他腿,等得有些不耐烦,小声说:“爹,回家。”“好!”冯赛笑着抱起女儿,女儿迅即用小手臂抱紧他脖颈,头也贴靠在他脸侧,像是生怕再次分离。冯赛心头阵暖涌,继而又感愧交集。之前,他虽也爱惜妻女,但从未这般,从心底觉到:天地之间,唯亲为大。世间所有最贵最重之物,连同自己性命,集在处,也不及女儿这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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