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若真能守信,事事便该尽力为王小槐着想。他个幼童,哪里知道好坏轻重?正需你替他拿主意。拱州知州是蔡太师门下,而应天府知州则是当今宰相王黼门生,个半隐
“信?”匡志听到这个字,不由得笑下。
活到如今,他已不知能信什。才出仕时,他正英姿勃发,不但深信圣贤之语,更仰慕历代那些名臣,豪想此生,必能成就番宏业。然而到任上,上司说话从无句准信,同僚之间尽是敷衍,下头吏人又满嘴瞒骗。他不知能信谁,只能信自家,以为只要秉公行事,便能兴利除害。
他初任是盐监,发觉有人盗用官制盐袋,盛装私盐,蒙混贩卖。他便路追查,捉到那盐商。正在欢喜,却反被人参本,说他索贿不成,协逼良商,竟被革职。困滞两年,幸遇大赦,才得以起复。自那以后,他再不敢信任何人,更不敢意孤行,尽力揣测上司心思,只奉命行事。哪怕如此,也时常难免错会意旨,办差事,招致上司怪罪、同僚挤陷。磨砺十来年,才学会如何自保。若问他如今信什?他只信私心。
当然,他也见过许多怀信之人,或信德,或信义,或信情……但在他瞧来,这些都不过是愚。遇私利,大半信便要溃散。再遇到性命之忧,仍能守得住信,恐怕万中无。老孙只是豪强家介仆役,哪里会有什坚固不催之信?
于是,他笑着问:“信不信,无关紧要。你自家信不信你自家?”
。
他愤愤转身下楼出门,骑马却不知该去哪里。焦乱间,竟行到知州宅院前街,抬头望见街口那家酒楼,他猛然想起人:王豪管家老孙。
正月初十,他与老孙在这酒楼上说过话。
那天,匡志得篓太湖银鱼,知道知州是苏州人,最爱这银鱼。自家便没舍得吃,叫仆人提着,要送去给知州。刚走到这街口,却见老孙骑马从西边行过来,垂着头,瞧着有些愁郁。匡志知道知州要荐举王小槐,王小槐却答应拱州知州。老孙定是来回话,自然犯愁。
匡志心想,恐怕是底下办事之人不得力,且再说说看,若能说得老孙回转心意,岂不是件功劳?
“……信。”老孙语气极虚。
“你信什?”
“老朽信人该守住个信字。有人疑心老朽对小相公不忠,可老朽既受老相公临终托付,便得守住这个信。”
“你真能守得住?”
“能!”老孙声气陡然加重。
于是他迎上去唤住老孙,邀他去旁边这酒楼上说话。老孙有些不情愿,却不好违他,只得跟着上楼。匡志只要壶煎茶,两人对坐着,老孙面色枯灰,像是着病般。
匡志笑着问:“你可是为王小槐事,来回禀知府?”
老孙黯黯点点头。
“恐怕是你没有尽力?”
老孙眼里闪过丝痛:“知府下令,老朽哪敢不尽力?只是小相公性子太拗,老朽委实没有办法。推官若不信,可差人亲自去问小相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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