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人之师,其始不求苟胜,故其终可以正功。
——苏轼《东坡易传》
眼瞅着王家兄弟个个凑近那轿子,刘呵呵今天却笑不出来。
他直躲在孙羊正店欢门边,那侧廊下有三个看守酒桶年轻汉子,在扯弓练臂力,他装作赏看,眼睛却直留意着街头。眼瞅见那顶轿子过来,他忙侧身躲在几头驴子后面睃看,见王盥离开那轿子,忙从驴子中间挤出去。其中头受惊,抬起后蹄,重重踢到他小腿。他个趔趄,几乎摔倒,这时却顾不得疼,瘸着腿,几步走近那轿子,朝着轿窗低声说出那句话——
刘呵呵今年五十出头,原名刘和合,众人见他常爱呵呵呵地笑,便索性唤他刘呵呵。刘呵呵早先其实并不爱笑,他生在皇阁村,六岁没娘,八岁没爹,只留给他二十来亩薄田。他年纪小,耕种不来,在乡邻劝说下,连田带人投托给邻村位堂叔。这位叔叔倒还好,婶婶却心里、眼里、嘴里都是刀,每天不割砍他几刀,饭都咽不下。刘呵呵新丧爹娘,时常忍不住哭。婶婶就骂他整日号丧:“号能号来根韭菜,还是把麦?把家号成你家,你才欢喜?”有回婶婶受叔叔气,见他又哭,将两根拇指塞进他嘴里,把嘴角用力往上扯:“你不把老娘号死不罢休啊?你倒是给笑啊,笑啊!”
他嘴角被扯裂,几天都不敢大张嘴。从那以后,他再不敢哭,尤其见婶婶,便尽力笑。婶婶见他笑,越发恼恨,抓起根扫帚就打。这扫帚比板凳、火钩子、铁铲、铁勺都柔软,打在身上并不多疼。他边躲边想,哭也打,笑也打,总得选样,不若选笑,于是他继续笑着。婶婶见他这样,恨得眼睛要爆,头发都竖起来,越发加力打他。他瞧着那模样极好笑,便笑得越凶。婶婶打骂阵,终于手酸臂软,弯着腰、喘着气、瞪着眼、嘶着声,仍在骂,却听不出在骂什。这之后,婶婶打骂得竟少许多。
他这才知道笑好处,便时时尽力笑,饱也笑,饥也笑,伤心也笑,欢喜也笑。笑得久,人再也瞧不出他心思,有时,他自己也辨不清。
到十五岁时,叔叔说他成年,该出去自家过活,头次让他同坐在那张旧方桌边,跟他细细算笔账。那账积年累月、百头千绪,他越听越听不懂。不过最后句很明白:“从你爹娘到你,两代欠,总算起来,再减去零头,总共有百七十贯。你爹留那二十亩地又是下等劣田,亩收不到石麦,五贯钱都难典卖出去。你毕竟是刘家亲骨血,也不跟你多纠扯,就拿这二十亩地将旧债抵……”他知道其中不对,却说不上来,只能呵呵笑。叔叔便作准,拉着他去县里交割田契,而后给他装袋麦子,让他背着回自己家去。
他爹留房宅还在,但空这七八年,三间茅屋塌两间,剩余间房顶也漏半天光。他便在另半底下安家,夜晚躺在干土炕上,望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