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喽!小人这几天独个儿在这院子里,上午这里日头最好,小人还坐在这墙根打过盹儿。难怪小人祖母说,孤魂常把光棍儿候。小人没娶妻那时节,半夜里常听见床边有脚步声,唰唰,唰唰,像是牛皮底鞋子。那时节,小人只有麻鞋穿,活到快三十岁,才买双牛皮底鞋子,还是个江西人卖给小人,那江西人那撮胡须生得实在是……嚯咕咕……”吴扁嘴忽然捂着嘴笑起来,笑得咕咕鸟般。
“快去唤韩车子家人来认尸!”程门板怒气重又冲出来。
“是……嚯咕咕……是,程介史!”吴扁嘴强忍住笑,转身赶忙走。
程门板顿时想起胡小喜那回笑,心里随即搐,他忙长呼几口气,消去这些无谓烦恼。扭头看,旁边地上有块破油毡,便扯过来盖住那尸首,而后骑上驴子,出院门。吴扁嘴也才走到院门边,仍在嚯咕咕地笑个不住。
程门板大声吩咐:“把这院门拴好,莫让
虚则易攻,实则难破。
——《棋经》
程门板从那空院子墙角挖出具尸首。
他先发现土里埋只人手,再刨,下头露出衣袖肩膀。他忙去墙边寻见把铁锹,费力挖起来。土里渐渐显出整个身体。他许久没有做过力气活儿,等刨尽那尸首周围泥土时,已经累得手脚直抖。
那尸首侧躺在土中,虽已散出臭气,却未腐烂,面目双手蒙满泥土,但大致都还能辨认。是个男子,中等身量,年纪不到三十,头戴销金青绸头巾,身穿绿缎长衫,脚上丝鞋绢袜,看着至少是中等以上人户子弟。身上看不到伤处,唯有头顶有些乌黑血迹,头巾也被浸染发乌,看来是被人重击脑顶致死。
程门板不住喘着气,原以为不见凶杀劫夺,这桩怪事便无需再查。如今真变作凶案,必须得查下去。他望着那尸首,思忖会儿,大致理出两条:
其,去唤这院子主人韩车子家人来认尸,先弄清楚此人身份,才好查找死因;
其二,这院里造楼,自然需要许多匠人,去寻见修楼匠人,先确认是否真造起过座楼。
这得分头去办,至少还得个人。早上他想着这事要交卸,便没有去唤胡小喜和范大牙,这时只剩自己单个人,连个帮手都没有。好在这两天豁然而悟后,他已不再如以往般焦躁,没有帮手,至多自己多跑趟。
他正要转身,背后猛然响起声怪叫,像是驴子被烫到般,唬得他哆嗦。回头瞧,是吴扁嘴,瞪圆那双小眼珠,瞅着地上尸首。那张扁嘴噗嗒噗嗒不住掀动,不知在说什。程门板最恨自己在人前露怯现丑,瞪起眼就要呵斥,嘴刚张开,随即醒悟,忙顿下,收回怒气,脸色却时缓转不过来,便沉声说:“这尸首才发觉,被人杀后,埋在土里。看尸状,死已有六七天,恐怕正是发生异事那天死。你知道这院子主人住址?赶紧去他家,唤他家人来认这尸首,查明白此人身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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