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扫雪那只黑犬猛然从墙角蹿过来,不住朝他狂吠。张用瞪起眼,也学它吠声,怒喝回去。人犬,互吠不止。这时,廊下传来声清叱:“廷珪!”是何扫雪,仍旧清素明洁,白梅般。那只狗听到唤,立即止住声,转身跑到何扫雪身边,蹲伏下来。
张用望着何扫雪,大声道:“黑犬者,默也,吠犬不咬人,咬人犬不吠,谜底是默杀。人心之恶,随处皆在,只是大都藏而不露,隐而不发。不露不发却未必无伤无害。有时,隐默之恶,胜于行凶。彩画行连串凶死其实是三场默杀。
“第场默杀是多年前,杂间装何飞龙死。何飞龙漏画龙睛,原是自己过失。但当时彩画行几大名匠都在场,史大雅、典如磋、孟青山、夏芭蕉……那是皇城秘阁,彩画绘制完毕,必定要细细验工。何飞龙疲累之极,疏漏,但其他几人难道也都没有发觉?当时何飞龙支描龙笔,绝技压众,杂间装更是融汇各家,异峰突起。彩画行向亲睦,其他人虽然嫉妒,却不好流露。验工时,史大雅等人即便发觉何飞龙漏画龙睛,恐怕也装作不知。他们不害何飞龙,却以默代
人灭口,另边是彩画四家想借刀争名、借人杀亲。两下里被设计,凑到处。场大火,焚灭人心……”
张用言罢,大厅中寂无声息。彩画行那些人全都已如枯枝僵尸。于仙笛、黄瓢子、胡小喜、范大牙则个个惊张着口眼。
只有程门板,愣坐在上首,左右扫视良久,才忽然问:“船上死那个年轻女子真是孙阿善?她既然知情,为何不逃走?”
“推测,照原先谋划,孙阿善带黎百彩幼儿去那船上,收另三家钱后,交给独眼田牛带走,而后煮好药汤,灌晕四人,自己从船另侧悄悄凫水离开。然而,她并没有走,反倒也喝下药汤。大板牙兄弟查问到,孙阿善不仅被典家父子玷污,后来又被轿夫乌扁担强*。接二连三被人欺凌,她恐怕早已没有多少生趣。逼死典如琢后,也并不会好过多少,只能越发厌世,宁愿于昏睡中死去。”
“独眼田牛既然走,为何又死在船上?”
“他虽缺眼,心却比常人更坚执。他暗慕孙阿善已久,那晚从船上取走银钱,应该是去交给何奋,而后等待孙阿善来会合,却直不见孙阿善来,他自然又回去寻,却发现孙阿善也已经烧死。于是拔刀自尽,死在孙阿善身边。生时未能结缘,死后相伴共眠……”
厅中越发冷寂如窖。
“好,所知,便是这些。该搜该寻、该拷该问,由你们发落。告辞——”张用抬手揖,转身便走,口中高声吟哦:“人凭艺立身,名逐虚成妄。百年彩画行,朝成沙场。”
他出门大步向西,朝素兮馆走去。路上,清风浩荡,飞絮如雪,心中却积满厌闷,他不管路人,仰天大喝几声,方才吐出胸中郁气。
路来到素兮馆,门虚掩着,他用力推开,大步迈进,高声嚷道:“解谜人来!”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