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们还说这些?这样才好嘛,爹常说,留住口气,万事才得计。”
“不妨事,你去忙你吧。”
“那好,得去给爹煮晌午饭。有什,就唤。”
黄鹂儿笑着眨眨眼,转身轻快走。丁豆娘又呆坐会儿,等身上气力复原些,便慢慢起来,到水缸边,敲开面上薄冰,舀几瓢水在盆里,伸手捞水洗净,水极刺骨,她却反倒觉着提劲。洗过脸,她走进卧房,拿起桌上那面旧铜小镜照,头发蓬乱,脸色枯黄,双眼昏昏蒙蒙,简直像乱草丛里快要烂掉瓠瓜。她险些掉下泪来,不能让赞儿看见她
个人,眼里焦得能燃出火来,喉咙里不时发出怪声,到处逢人便问。营里本要差遣他去守处粮仓,见他这样,只得另派个军头。夫妻两个找遍汴河两岸每条巷子,可那食儿魔又不是常人,除赞儿掉落那只鞋子,丝踪迹都没留下。
邻居们劝丁豆娘去问个卜,丁豆娘忙去龙柳树下那个盲眼卜师乌金眼那里,拿陌钱求他测测,乌金眼让她随口说个字,丁豆娘微微愣,说个“豆”字。乌金眼掐着手指,摇头低诵半晌,才开口道:“来往口无凭,去还泪有痕。莫道秋风无情意,仍遣春燕还门。”
“这个是说?”
“放心,你孩儿终会回来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啥?”
“这里头波折不少,而且,得不增,失却多。”
丁豆娘却只听进去头句,像是溺水人猛地攀住根枯木,泪水顿时涌出来。她笑着抹掉泪,赶紧回去告诉丈夫。她丈夫脸色青灰,已经不成模样,听到后顿时眼睛亮。两口儿不吃不睡,分头苦苦寻三天,分别昏厥在桥头和田间,幸而有认得人见到,把他们扶回家。对面羊婆和隔壁黄鹂儿起来烧水煮粥,喂他们吃些,才把命留住。
昏昏沉沉中,丁豆娘不时听见赞儿在唤娘,这唤声在她心底里生成股念力,催醒她。就是死,也要找见赞儿。不,不能死,要把这命直活下去,直到找见赞儿。她睁开眼,强挣起身子,见自己在卧房床上,阳光透过窗纸,映得屋里十分明亮。她丈夫躺在里面,个女孩儿坐在床边木凳上,灵灵秀秀,眼里闪着关切,是黄鹂儿。见她起来,黄鹂儿忙伸手扶住:“总算醒来呢,莫起急,慢慢。”
黄鹂儿把她小心搀到外间坐下,去厨房端来大碗温热肉粥。她动动喉咙,想道声谢,但嗓子早已喊哑,点声音都发不出来。黄鹂儿把把汤匙塞到她手里:“先莫说话,昨天晚上只喂你吃几小口,人都空得纸人般,先吃些粥。”她连汤匙都险些握不住,也没有丝胃口,但心底又响起赞儿唤声,便鼓口气,舀起那粥,强迫自己大口吞咽。口接口,实在咽不下去,才放下汤匙。大碗粥吃大半下去。
坐半晌,稍微缓过些气,她才发出些声音:“妹子,累到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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