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他上马回头,刚上州桥,就瞧见两边街头已经亮起些灯火。这两天断火,州桥夜市也停两夜,今天那些经纪们纷纷赶早来开市。再看相国寺门前,也亮着火光,许多人围在那里,传来阵阵叫嚷声。这汴京城二十多万户人家,绝大多数都
困而不谋者穷,穷而不战者亡。
——《武经总要》
每年清明,诸军禁卫都要拣选精锐人马,盛装列队,高举旗旄,跨马奏乐,在汴京城里四处巡走,显耀雄壮军容,叫作“摔脚”。
梁兴今年也被选去摔脚,他从马背上取下铠甲包袱,把马还给太尉府马仆,徒步前往殿前司。走几十步,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喝:“莫挤,莫挤!个个来!”回过头看,太尉府门前亮起团火光,门前那些人全都围拥上去争领新火。
看来高太尉并没有察觉,梁兴不由得笑着吐口气。
刚才来途中,灯笼被那个黑影鬼怪夺走后,他站在小街口,空望半晌,丝毫不见踪影,只得骂几句,回到巷口,还好那匹马并没有跑开。他牵着马,反复回想,难道真遇见鬼怪?这向,汴京城到处不安宁,接连发生妖异之事。尤其是头两个月,满京城丢许多幼儿,都说是被食儿魔掳走,更有见过说,那食儿魔形如头黑犬。梁兴原本概不信,但今天亲身经历、亲眼瞧见,那黑影样貌确可怖。但就算真是鬼怪,它夺那灯烛做什?
那是御赐新火,人都说关乎年时运,难道是太尉高俅权势盛极,今年将衰,鬼怪才来作祟?
胡乱想阵,他猛然醒转,眼下想这些没皮没毛事做什?最要紧是该如何跟高太尉交代?回皇城再讨要次?那内侍断然不肯。可那是御制灯笼火烛,其他地方哪里寻去?高俅对下极苛厉,这两年仅所知,就有好几个将官因为点小过,被他借故贬逐。弄丢他家新火,这罪责恐怕比放火烧他府邸都重。以他势位手段,要整治,只如碾死只蝼蚁。
权势压人,猛过虎狼。他心里阵发寒,忙急急思忖应对之策。时又想不出什办法,便回想这两年读过兵书战策,寻求解困之法,可半天只想到《六韬》中句“危之而不恐者,勇也”。他有些丧气,自己枉称好汉男儿,遇危境,也不过个庸懦之人。但随即,他又想到《吴子兵法》里那句“师出之日,有死之荣,无生之辱”。当初读到这句时,他浑身股热血涌起。沙场之上,为国赴命,是大荣耀。莫说危境,便是死,也未必会怕。但眼下只为只灯笼,就让受罚、受辱,这未免也忒冤。不是怕事,是怕不值。
他来回踱着步、捶着手,正在想主意,阵钟声从州桥那边传来,是相国寺晨钟。他忽然想起,前两年陪娘去相国寺烧香,大殿前挂着四盏大灯笼,个寺僧说那是御赐。那四盏灯笼瞧着和新火这只有几分像,就算不像,毕竟是御赐。高俅未必会留意,应该能蒙混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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