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赛早已看呆，迟
半刻才醒转，忙道：“有劳柳姑娘。”
“冯相公先慢慢品茶，奴家去烹两样小菜。”
柳碧拂轻步出去，如碧叶隐没于春水。
冯赛又呆半晌，才端起茶瓯，先嗅嗅，茶香轻雾
般扑鼻漫来。他又轻啜口，而后闭目细品，茶入舌齿间，先是阵淡香，继而缕清苦，随后丝细甜，心神随之也春云般悠荡。
他虽品过许多茶，但从没有如这次般神魂皆醉。悠悠然不知过多久，小小瓯茶才品完。这时，水晶门帘响动，柳碧拂走进来，手里端着个暗红漆木
托盘，仍浅浅笑着。走近时，冯赛才见盘中四只官窑青碧瓷碟，四样菜蔬：清炒蓼芽、过油蒿笋、白炸春鹅、酒香螺。
瞧着。
柳碧拂洗净手，从墙边博古架上取下只白地柳叶纹粉青瓷罐，拿支银镊子，从罐中拈出团茶饼，放到张净白柔韧竹纸上，纤手轻巧包裹好，放入个小银钵里，抓起根秀巧小银锤，细细捣起来。当时屋外赤日炎炎，屋中却十分清幽，冯赛凝神看着，见柳碧拂身形秀逸、手法轻盈，听着锤声叮当，恍然觉得自己身处月宫，在看广寒捣药。
捣好茶饼，柳碧拂从银钵中取出纸包，轻轻打开，将碎茶小心抖进只比手掌略大白玉小碾里，双手握着玉碾轮，来回将茶碾细。碾好后，又取来页净竹纸平铺在茶碾边，拿过只白绢茶罗放在白纸上，手斜端起茶碾，手拿着把小竹茶帚，将茶末扫进茶罗。而后，双手轻轻抖筛，茶末如细雪般飘落，缕淡淡茶香也随之飘来。
冯赛见过许多人碾筛茶末，其中不少茶道名家，但大多都是男子。下手时，多少都有些硬朗。而这套工序到柳碧拂手中，却如柳丝轻拂碧水，摇摇漾漾，异常清心悦目。
柳碧拂将细茶末收进只粉青小茶筒里，从博古架上取下只茶瓯，用枝碧玉茶匙舀些茶末在茶瓯里，用只黑瓷碟托着，轻步走过来，放到冯赛面前。那茶瓯乌黑幽亮，瓯壁上丝丝银白细纹，是上等兔毫盏。
柳碧拂将四碟菜摆放到桌上，虽非盛馔，却清鲜素洁，正是冯赛最喜之味。他不由得轻声吟道：“雪沫乳花浮午盏，蓼茸蒿笋试春盘。”
柳碧拂浅笑着接道：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——东坡
柳碧拂浅浅笑道：“让冯相公久候。”
冯赛却早已失神，不知该如何应答，只笑着恍然点头。
这时铜炉上汤瓶发出沸腾之声，柳碧拂转身轻步过去，弯下纤腰，侧耳细听。那清容秀态，铜瓶泥炉，再衬着朱栏后丛碧绿芭蕉，如同幅仕女候茶院本绢画。
片刻后，柳碧拂用张白罗帕垫着把手，端起汤瓶，顺手抓过枝茶筅，走到桌边。将汤瓶流嘴对着茶盏边沿，缓缓注入沸水，另只手握着茶筅，轻捷搅动。只见茶盏中浪翻雪涌、清香漫溢，雪沫在瓯壁上溶溶漾漾，如同寒潭浮雪，又如碧空凝云。
“冯相公，请。”柳碧拂浅浅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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