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此以后,每天他只吃饼,而且只吃竺家饼。
吃到后来,见到饼,肠肚就抽筋。但这算得什,春惜笑,抵得上千万个甜饼。
不过,那时他才开始跟人学说书,个月只赚得到两三贯钱,春惜爹娘又常在店里,他们两个莫说闲聊两句,就是笑,也只敢偷偷笑下。
他好不容易攒三贯钱,买些酒礼,请个媒人去竺家说亲,却被春惜爹娘笑话场,把礼退回来。
这样来,他连饼都不敢去买,经过饼店时,只要春惜爹娘在,他连望都不敢望眼。
那时彭嘴儿才二十出头,春火正旺年纪。有次他偶然去买饼,竺家只是个小商户,雇不起佣人,妻子、女儿全都上阵。那回正巧是春惜独自守店,她穿着件翠衫,笑吟吟站在那里,比碧桃花还明眼。
彭嘴儿常日虽然最惯说油话,那天舌头却忽然肿样,本想说“个甜饼,个咸饼”,张嘴却说成“个甜饼,个甜饼”。
春惜听,顿时笑起来,笑声又甜又亮,那鲜媚样儿,让他恨不得咬口。
春惜说:“听到啦,个甜饼,何必说两遍?”
他顿时红脸,却不肯服输,忙道:“还没说完,说是买个甜饼,再买个甜饼,再买个甜饼,还买个甜饼……”
命于人无不正,系其顺与不顺而已,行险以侥幸,不顺命者也。
——张载
彭嘴儿只有个念头:杀康游。
若不杀康游,他这世便再没有任何可求可盼之机。
他父亲是登州坊巷里教书先生,生只进过县学,考许多年都没能考入州学,又不会别营生,便在家里招附近学童来教。
春惜笑得更加厉害:“你到底是要几个?”
“你家有多少?全要!”
“五、十、十五……总共三十七个,你真全要?”
“等等——数数钱——糟——只够买十二个钱。”
“那就买十二个吧,刚好,六六成双。给你包起来?”
他父亲生都盼着他们三兄弟能考个功名,替他出口怨气。可是他们三兄弟承继父亲禀赋,于读书途丝毫没有天分,嘴上倒是都能说,但只要抓起笔,便顿时没主张。写不出来,怎去考?
他们父亲先还尽力鼓舞,后来变成打骂,再后来,就只剩瞪眼空叹。最后大叫着:“家门不幸!家门不幸!”咯血而亡。
好在他们还从父亲那里听来不少历史典故,大哥跟着位影戏匠学艺,那师傅口技绝,但肚里没有多少好故事,他大哥彭影儿学口技之后,又加上父传古史逸事,说做俱佳,手影戏全然超过师傅,得“彭影儿”名号。
彭嘴儿原也想跟着大哥学,但他只会说,始终学不来口技,手脚又有些笨,所以只能做个说书人,又不想下死功,因此只学三分艺,哄些过路客钱。
他家那条街街口有个竺家饼店,那饼做得不算多好,但店主有个女儿叫春惜,生得像碧桃花样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