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有些累,便仰躺在淤泥中,抽出小骨刀,开始享用
而他身体,经过许多次蜕皮后,也越来越轻,越来越滑。凭着气息和声响,他就能轻松避开紧实泥团,寻见多水缝隙,他不断迂曲滑过,比泥土中地蚓更自如。
这让他兴奋无比,像在黑森林穿越树枝样,他在淤泥中自由滑行。
滑行段距离,前面淤泥越来越紧实,不知不觉,摩辛滑到那座小丘边。
小丘上很安静,听不到声音,他却嗅到人气息,非常细嫩,不是辫子女孩,是那个女童。
辫子女孩去哪里?
摩辛看见许多原先看不见东西。
以前,他几乎随时随地都在仔细看、用力看,甚至拼命看。但其实,从未真正看清过什。生存威胁几乎占去他全部注意力,目光总是只聚焦于黑暗中人或兽暗影,而暗影之外世界,则全然顾不上看。
现在,眼睛盲,注意力顿时被解放,世界也随之变。
原先散乱无序气息和声响,忽然织成张大网,罩在自己周围,给这纯黑世界划分出清晰而细密界线。
他原以为双眼盲会分不清方向,但站在沼泽中,左边传来股浓郁气息,由树木、泥土、尸体、粪便混合而成,那是黑森林;右边隔着片淤泥湿腐气,传来些干土、干树枝气息,是那座小丘。从那些树枝气息分布,摩辛甚至能大致判断出那个小棚子形状。以前,这个距离,黑暗中他根本看不到小丘和小棚。
他又用力嗅嗅,确没有。她去寻食?
摩辛忽然觉得饿,便从淤泥里站起身,抬脚踏上小丘,走近那小棚子。他记得那辫子女孩开门方位,便走到棚子门边,伸手去摸,摸到个绳结,轻轻扯,随后推开门。
小女童尖叫起来。
他向着那尖叫声走过去,小女童哭喊着,站起来想逃,自然逃不掉。他把抓住小女童,挟在腰间,反身出门,回到沼泽里。
小女童直在尖叫挣扎,而且她身上似乎布满细刺,让摩辛感到浑身阵阵细微刺痛。摩辛伸手摸摸小女童,却并没有摸到什细刺。他烦躁起来,把将她按到淤泥中,叫声终于停止,那刺痛感也随即消失。
除气息,还有声响。
这片沼泽原本异常寂静,而这时,远远近近、上上下下,到处都发出繁杂细微声响:微风在空中轻轻刷过、淤泥表面水缓缓流动、泥中无数微小气泡不断生成和破裂、远处黑森林里枝叶轻微颤动交织出低沉唰唰声……甚至连他拴在树林边那几条地蚓在泥土里扭曲拱动声音,他也能隐约听到。
真正黑暗,竟如此深广、丰富而细密。
没有眼睛,才能真正看到和看清。
以前,他只知道自己身处在无边黑色淤泥中。这时,他能清晰看到周围这些淤泥高低起伏、稀稠疏密、软硬干湿。虽然同样是泥,团与另团区别,并不亚于棵树与另棵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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