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大人闪过几个念头,似笑非笑对晁司吏道:“你敢相谏,与孟典史真乃同僚高义也,本官佩服得很!”
晁林听在耳中,心里嘀咕道,这新县尊年纪轻轻,说起话来却阴阳怪气、使人极端不舒服。但他不得不辩解,“留住孟典史,是为大老爷着想,并非其他原因。”
又怕李县尊不相信,他继续道:“孟典史乃是徽州人,与大多盐商同乡,交游广泛,本县盐课都要靠他。”
这年头,盐业是从头到尾计划经济,产量是事先确定,销量也是事先确定。每个县根据人口数量都会分配到定销售任务,叫做额定行引,而盐课就是每个县官盐销售后收税。销量有事先定额,盐课自然也是有规定数额。
作为国库现银收入重要来源,盐课在
话说地方衙门里最标准内置机构就是分为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和承发房,其他就没有定之规。有地方根据重点事务还设有粮、马等房,江都县既不是产粮大县也不是马政重地,所以没有那两处。
每房吏员头目是司吏,普通吏员是典吏,般不超过三个。另外还有大量书手、帮办,也就是所谓编外杂吏,不在吏部名籍上。
李县尊身边这位协助点名吏房司吏晁林,称得上是县衙吏员阶层里最拔尖,按说不该是个莽撞人物,没有阻止新上任大老爷烧火立威道理。
只要在衙门里行走,谁不晓得凡是迎到新官上任后,都要顺着他烧三把火,期间没有特殊原因万万不可忤逆。晁司吏年过四旬,在衙门至少干二十年,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。
但晁林看似冒冒失失,却叫李县尊悟出很多事情。他可以断定,能使得位积年老吏不惜犯忌,想必这位点名不至孟姓典史是位“能人”。
李大人知道,很多衙门里都有些所谓“能人”,而“能人”“能耐”可能是各方各面。
譬如有能人在某种事项上别有特长,*员为政绩需要依靠他去做,有能人背景特殊,*员也得有所顾忌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李佑当年在县里也算是半个能人,可以将周县丞和马巡按整治到苦不堪言。
既然意识到孟典史是“能人”,熟知衙门内幕李县尊也要谨慎几分。朝中后台再硬,但在这里也许顶不用,因为朝廷和底层玩法不同。
在朝中大家都是命官,里面没有平民百姓,全都是浮在上层,争斗起来更直接,就是比拼后台和势力。李佑敢以六七品官身与阁老相抗,小半原因是他自己善战,另大半原因靠就是后台硬扎,没有后台撑腰,十个李佑也玩完。
但在底层,那是接地气,都站在地上,稍有不慎就踩入软泥中。后台肯定有用,但好似拥有核武器,更多是威慑,不见得是万能。前文有个例子,当年马御史这个阁老女婿巡按江南威风煊赫,陈知县都有些闻风丧胆,但土棍李佑轻描淡写地便能将马巡按修理到狼狈不堪,不得不逃出虚江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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