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年底临近,她越来越频繁地听到宋逸与阿芷关于未来描画,要怎样装饰新房,怎样将工坊规模扩大,以及要生多少个可爱孩子。春炉突然意识到,哥哥就快有个真正、完整家,夫妻和谐,子女绕膝。可这个家,与她无关吧。她不在他们未来里。他们时不时露出幸福笑脸,成春炉心中最大恐惧,与妒忌——很久之后她才明白,那种感觉叫妒忌。
她讨厌这种感觉,哥哥说过不会不要她,是他将自己从万劫不复毁灭中拉回来。就算有阿芷姐姐,他们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好,定。
只有这样遍又遍地让自己相信,她才能勉强睡着。
春炉默默收拾起碗筷,提着篮子往家里去。
翌日中午,宋逸才带着阿芷回来。还没进门,春炉已然听到阵熟悉铃铛声,心下沉。
是天造地设双。村里人都这样说。
阿芷与宋逸,是自小就定下娃娃亲,两人也算青梅竹马,直到宋逸十岁那年,阿芷父亲要外出做生意,阿芷家才不得不暂时离开石尤村去外地。两年前,阿芷父亲病逝,她母亲才带着她回来老家生活,也为履行当年婚约。
那天,当宋逸兴高采烈地牵着阿芷来到春炉面前时,她正在家里帮他们父子制作陶胚,抬头便看见个仙女儿似人物,娇-羞-柔弱地偎在她哥哥身旁。
阿芷很好,模样好,脾性好,对宋逸好,对老宋头好,对春炉也很好,他们说不出她半点不是。因为她出现,宋逸再也不愁没有新衣新鞋穿,阿芷针线活无人能及。
真是老天开眼,贤人配贤妻。老宋头已为他们选好日子,今年年底,宋逸便娶阿芷过门。
身新衣阿芷光彩照人地进来,雪白手腕上,系着个再眼熟不过金铃铛。
宋逸不是有钱人,但愿意为最爱人倾其所有。
“春炉,阿芷姐姐金铃铛跟你那个是对呢。前些时候托人自咸阳城又带个回来。”宋逸笑道,“以后两个铃铛起响,咱家就更热闹。”
阿芷掩口笑,嗔怪道:“都说不必花这冤枉钱,你看你哥哥就是这样,看到什都给买来。这衣裳也是,那贵。”
自阿芷出现后,夏天院子里,便从两个人变成三个。阿芷点点品尝宋逸为她沏茶,不但会喝,还能讲出这是什茶,什来历。茶香缭绕中,夫唱妇随,志同道合。
这种时候,春炉总是打着哈欠,放下口气喝光茶杯,对他们说自己困,先去睡。
走到家门口,她又总是忍不住回头,看月下相依两人,心里像是压上块石头,说不出滋味。
她针线活永远不会超过阿芷姐姐,她舌-头也不可能超过她,任何茶水到她嘴里,都是个味道,因为——她没有味觉,什东西到口里,都如同嚼蜡。
她不是人,是妖,个连血肉之躯都没有妖。没有味觉,没有痛觉,连冷暖都无法感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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