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巡按御史代天巡狩,体统极严,规矩也严。按照制度,旦进县后,巡按御史就不许与地方官有任何往来,以免因私废公、生出弊端。
也就是说,原则上只有迎接和送别时候,知县才能与巡按御史交谈几句,所以汪知县才会抓住机会多说几句好话。
又过好会儿,沈巡按与汪知县谈完话,然后对着士绅、老人们点点头示意过,便上轿子前往县城,进驻临时准备察院。
如此欢迎仪式结束,方应物原地活动几下腿脚,便准备离开。却有衙役小跑过来,道是知县请他过去。
方应物只道汪知县想询问学校那边准备情况,禀报道:“晚生已经与县学诸君谈过,想来不会有什意外,老父台但请放心。”
九月初二,新任浙江巡按御史沈坚按临淳安县,并即将对淳安县各项政务进行巡察。
这是件大事,知县汪贵率领县衙大小官吏以及本地士绅、老人代表,前往县衙南门外青溪渡码头迎接沈巡按。
本来汪知县是打算前往县境边界处迎接,但沈巡按事先派随从过来,勒令不许远迎,切从简。
方应物方大秀才作为士子代表,也站在人群里,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。在前面不远处,县衙大小官吏已经跪成片,老老实实地对巡按御史行礼。
同为七品,但权力地位天差地别,所以汪贵见巡按御史仍要行跪拜礼。别说汪知县,就是知府见巡按,说不定也要跪拜相见,这就是属于七品巡按赫赫声威。
汪知县脸色带着几分疑惑,摆摆手道:“不是问你这些,本官是想说,方才与巡按交谈,大部分时间谈论其实都是你,莫非你与沈巡按乃是旧日相识?”
啊?方应物小小吃惊。刚才汪知县和沈巡按直在谈论他?这不太可能罢?
他赶紧否认道:“老父台不要说笑,晚生与沈巡按素不相识,也从无往来,连听说都没听说过。”
“奇也怪哉,那他怎会问起你来?”汪知县确实非常奇怪,刚才与巡按
这位沈巡按面皮白净,看岁数也就三十五六,似乎比汪知县还小几岁,但两人之间际遇对比令人唏嘘。
方应物闲得无聊,边观望汪知县参见巡按御史,边在心里暗暗琢磨个问题——为什汪知县要大礼拜见,而他这士子则不用去跪拜?好像就是这个习惯,也没有人对此不满地说什。
想来想去,方应物悟出个道理。那是因为知县已经进入官场,是正式*员,身在这个体制内自然就受到其法则约束。而自己目前最多只能算个官场边缘人,主要身份还是读书人,自然可以选择不遵守。
国家重养士,读书人相对而言可以超然点,即使有所失礼,也可以被当成有节操和不趋炎附势。当然,如果不大礼是否会惹得对方心里不快,那就是另回事。
那边汪知县还在与沈巡按不停地叙话,不知道说些什。对此方应物很理解,汪知县想和沈巡按说话,大概也就这次是个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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