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君侧之人,都是以佞幸见宠,非辈读书之人,不明理不奇怪,晚生有何道理讽喻彼辈?道不同不相为谋,晚辈也没有义务去规劝他们改过,所能做就是实际行动而已。”
刘吉轻喝道:“好辩术,硬是被你说得通!但明人不说暗话,在老夫看来,原因就是两点。
其,吾辈文官近年势头衰微,最不得帝心,天子还是更喜欢身边那些幸进之辈。你对朝廷诸公讽刺也好、谩骂也好,大概是没有触怒天子危险。
其二,其次,讽刺君侧近幸,有可能被暗算,甚至有可能会丢命,那些人是不会讲究脸面。
但讽刺朝中诸公却相反,不但会涨名望,而且你没有单独指名道姓,吾辈自然也不便自己认领去。何况人言可畏,吾辈碍于脸面不好惩治你,谁也不想出面当那个姓秦人。”
虽则孝心可嘉,足以感天动地。但你这诗句中,多有诋毁之语。比如不见同声称义士这句,莫不是讽刺朝廷诸公;又如谁知今将相、还是姓秦人这句,与谩骂有何不同?”
方应物暗叹道,和这些大人物正式会面谈话时,总是很累人。他们先开口从不单刀直入正题,总是要另起话头绕上几圈,美其名曰考验后进。
但无论如何,都要小心应对,这回方应物自然不会当着面顶撞。“晚生救父心切,又担忧父亲处境安危,故有此急躁之语。”
刘吉摇头道:“老夫问不是这些。吾辈说起来,也是令尊同僚,你用诗句讽刺是何道理?须知令尊下诏狱,很大缘故是天子震怒,至于震怒原因在于你父亲弹劾天子身边近幸,并非因为你父亲弹劾内阁。
所以你应当知道,导致令尊身陷囹圄根本在于君侧之人,而不是内阁。但你却在诗句中嘲讽满朝大臣,却对君侧之人轻轻放过,你能告诉老夫其中缘故?”
方应物听到刘阁老条条列出来,脸上微微动容,心神却已大震。又听刘阁老反问道:“老夫想到就是这些,是也不是?”
当然是……方应物额头微微冒汗。
这刘棉花当真意想不到厉害,他所列出来,
刘吉所说君侧之人,说白就是三种势力——贵妃、僧道方士、权阉。但以刘棉花谨慎,即使在私下里谈话也不会轻易说出那些字眼。
他问也很犀利,在重重掩饰中,直接抓住要害地方。是,你方应物为什不敢在诗句里讽刺真正罪魁祸首,却只敢讽刺文官?
换成般人,估计还在感慨方家满门忠孝,时半刻哪能注意到方应物这个破绽。
方应物记起,史书上对刘棉花评价还有三个字——多智数。如此看来名不虚传,此人人品先不予置评,也绝对不是合格宰辅,但肯定是最好政客。
这个问题不好回答,但方应物略思索,答道:“俗语云,不读书不明理,那读书就该明理。满朝诸公都是读书人,如果犯不明理事情,晚生也该讽喻几句作为规劝。若能促进风气更正,那善莫大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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