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到这个份上,反正这首词已经浪费掉,他当然不会当吃力不讨好角色,便顺水推舟道:“这首词乃是为迎商相公致仕回乡而作,尚缺序文,在下便斗胆请府尊提笔代为作序。且在下不善书法,更是斗胆请府尊赐下墨宝,据此刻石罢。”
“好,好。”朱知府喜笑颜开。
没有走远,还在驿馆中,朱知府在处小花厅中等候着。方应物进去后行礼道:“蒙府尊召见,不知有何贵干?”
“贤生今日大作,可谓鸣惊人,日后必成名家也!”朱知府在不知不觉中对方应物换称谓,称赞几句道。般贤生这个称呼是*员用来称呼秀才,而方应物目前还只是童生,尚差次道试。
然后朱知府继续道:“本官有些想法,须得求到贤生你。”
方应物“惶恐”地长揖道:“府尊有所吩咐,但请直言,当不起个求字。”
朱知府对方应物态度很满意,便挥挥手道:“何须多礼,坐下说话。本官确实有个想法,你今日这首词,堪为绝响。本官意欲将它刻于石上,竖在南门外江岸边,你意下如何?”
这夜,方应物心痛得失眠。
在县界迎接商相公时,他还算有所控制,在表现自己同时,又刻意稍稍显得异想天开、空洞偏颇,这符合个天资出众十五六岁少年人形象,效果堪称完美。
但在府城时,因为传言他有可能成为商相公晚年学生,便开始不淡定起来,导致失去镇静心和平常心。
最后头脑发热,他将那首《临江仙》强行扔出来,震惊全场同时,反而用力过度,适得其反。
师生变成忘年交,方应物除苦笑还是只能苦笑,甚是可惜。没有达成预期目也就罢,却将这首空前绝后《临江仙》白白浪费掉——它本可以发挥更大作用。
原来是这样……方应物瞬间明白府尊心思。
首先他扔这首词是献给商相公,其次这首词水准不俗,必将广为流传。那将这首词刻在石头上放在江岸大堤那里,对朱知府而言是搭顺风船。
谈到商相公回乡故事,谈到这首词,那顺嘴也会谈到这首词是在哪里而写、因何而写——当然是严州府南门外江岸大堤上,其中有段典故……
最终朱知府政绩工程也就扬名于外,学不成白堤苏堤范公堤,弄个朱堤也不难。
方应物心里叹道,这朱知府精明程度,在他所见过人中真是数数二。
这也算是个惨重教训,到什山头唱什歌,小题大做和大题小做都是应该避免。
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道:“方小官人在屋里?”
方应物起身打开门看去,却对外面人有几分眼熟。他想想记起来,这人是朱知府身边长随,这几天时不时能见到。
“家老爷有请方小官人去喝茶。”那长随恭敬地邀请道。
请喝茶……在大明朝,这三个字应该没有特殊含义罢?方应物胡思乱想着,穿整齐衣服,便跟着府尊长随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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