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商辂本人也愣住,或者说沉浸到词意中。这首临江仙看透世情,看穿古今,洒脱不羁,切入商辂那种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之后,准备悠然谢幕归隐田园心境,契合度极高。
良久之后,商相公深深看眼方应物,叹道:“老夫回乡以后,准备建书院间,闲来教族中子弟读书,本想方应物你家贫难以自持,若有意也可来起读书。”
方应物听到这里,心中充满得偿所愿狂喜,与商阁老族中子弟起读书,那岂不就成后辈弟子?这首核武器级别绝品词也不算浪费。
但却听商阁老继续说:“但你胸中自有天地方圆,格局绝非在人之下者,未来必成大器。
老夫自觉教导不你什,只怕世人反而要说老夫以收徒为名,拉帮结社、沽名钓誉。以后你还是做个诗词唱和忘年小友罢!”
到南城外,历经数年垒成。此堤长三百余丈、高阔各四丈,自此洪水不复为患矣!”
又有人凑趣道:“自此堤成,南门多条沿江街道,今日茶铺密布,已成本地盛景。”
商相公兴致勃勃地向前走几步,站在雄伟高大江堤边沿上,看着脚下碧绿清澈新安江水,又举目远眺,望见滔滔江流向东而去,出言道:“美哉!可有诗词记之?”
大佬发话,陪同众人都低头冥思苦想、搜肠刮肚,堤上时间鸦雀无声,静悄悄地像黑夜将要降临。
此时方应物与商阁老还隔着段距离,他虽眼望美景但却心不在焉,还在纠结自己能不能拜师问题,这便是当局者迷、关心则乱。
忘年小友?方应物心里像是踩个急刹车,时间暗暗叫苦连天。表面上看,忘年交比后辈弟子身份高,是抬高地位,是商相公更看得起自己。
但忘年交这种东西,是不能写在个人履历上!哪里有师徒关系实用……人们自报家门,常见说老师是谁是谁,但何尝见过自介绍说忘年交是谁是谁?
方应物懊悔莫及,恨不能捶胸顿足。今天过火,表现得太过火,过犹不及!临江仙这种后无来者词,拿出来后岂是自己所能掌握!
但还有群不体贴人,在他身边不停道贺说“恭喜恭喜”,他要装出激动到不能自已样子。
三元宰相看得起你,你敢不激动?真真情何以堪!
正在方应物走神开小差时,耳中听到商阁老发话求诗词,恰好此刻江边有个白发老渔夫唱着渔歌驾船回返,进入大家视野内。方应物心有所感,下意识漫不经心地随口吟诵道:
“滚滚青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。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
白发渔樵江渚上,惯看秋月春风。壶浊酒喜相逢。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”
方应物口诵这首词之前,鸦雀无声,口诵完后,更是鸦雀无声,所有人都惊呆。
很难想象这样首豪放中带着沧桑诗词出自少年人之口,众人都是文化人,很清楚这种水平词只怕此生再难听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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