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起讲为：人生之初，浑然天也，少长而趋于物
方应物听得分明，她所背诵
这段就是朱子集注中对“吾十有五而志于学”这
章注解。
方应物与兰姐儿目目相对，彼此眉目传情地示意过后，又转回
头，重新面向王塾师。却见王塾师满脸茅塞顿开爽快神情，“这个题目，不需发挥，只需守注娓娓道来即可，
已有腹案！”
方应物满肚子猜疑，难道这王塾师所学不精，从小只能死记硬背四书，对朱子集注却不能贯通？
要知道，八股文说是考四书五经，其实考是朱子集注。题目虽是从四书中出，但答题必须是代圣人口气立言，只能从朱子集注中引述阐发。所以看到题目后，必须先回忆起朱子集注上怎
注解这段题目，才能下笔编八股。
方应物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疑是很有可能。刚才王塾师极力拉着自己入屋谈，八成是要翻《朱子集注》现看罢？
损荣俱荣，也不做他想，只道：“好，进屋再说。”
方应物心急地问道：“道题为吾十有五而志于学；另道题为孔子登东山而小鲁，登泰山而小天下。先生你看如何作答为好？”
王塾师抚须侃侃而谈：“前面这道题，出自论语为政第四这章；后面这道题，出自孟子尽心上这章……”
“然后呢？”方应物又追问道。
王塾师脸色闪过几丝尴尬，伸手延请道：“你进屋再谈，正所谓坐而论道也……”
难怪自己不进屋，他就卡壳，而当兰姐儿背诵出朱子集注相关段落后，他又恍然大悟仿佛有答案！
所以他这辈子就是个老童生，几十年也考不中秀才，只能在山村里教几个学童勉强糊口；所以自己借书时，他左右不肯把朱子集注借出来，原来他也离不这个教学参考！
自觉猜出真相后，方应物十分无语，这王塾师到底行不行？和他研讨文章，不会把自己带进沟里去罢？
王塾师没有注意到方应物心思脸色，仍在滔滔不绝讲述，“破题句为：圣人希天之学与时偕进也。
承题为：夫学与天为，学之至也，然而有渐也。故与时偕进，圣人且然，况学者乎！
方应物不耐烦道：“天色将黑，屋里光亮不甚好，在院中即可。豆棚之下夜间谈话，也是人之常情。”他不明白，这王先生着什魔怔，定要钻进屋子里说话。
正当此时，方应物忽然听到身后有女子诵读声响起：“此所谓学，即大学之道也。志乎此，则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。
胡氏曰：圣人之教亦多术，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。欲得此心者，惟志乎圣人所示之学，循其序而进焉。
愚谓圣人生知安行，固无积累之渐，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。是其日用之间，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。故因其近似以自名，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……”
不用回头，方应物也知道这是谁。但他还是回头看去，却见兰姐儿笑着站在另边屋檐下，很有默契地背诵着经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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