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知县不知如何评价,说好很不妥当,说不好太违心,半晌才感慨道:“君恩臣必报,此乃本官之职责也。”
方应物灵机动,开口对答道:“父业子当承,亦是在下之宏愿也。”
汪知县愣愣,回味过来后大笑道:“妙极,有趣!”周围干愚笨皂隶面面相觑,尚不知有趣在哪里。
汪知县随口个“君恩臣必报”,方应物便仿佛做对子般答道“父业子当承”。首先这是上下对偶,字眼上可谓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。
同时“父业子当承”含义又是意味深长,十分耐人寻味。既可以理解成方应物表决心,立志要继承父亲成就,发奋努力去考秀才;也可以理解为方应物求人情,向知县暗示想当秀才,请你照顾照顾……
急中生智深腰揖拜道:“小民方才感念老父母之廉正,心中偶得绝句,敬献与老父母为谢。”
听到方应物要献诗,而且多半是吹捧自己诗,汪知县生几分兴趣,这种事可是他做官年半以来头遭。
但他又不好明目张胆地鼓励别人献上颂诗,故而只是静静地捻须笑而不语,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催促,耳朵却早已悄悄竖起来。
虽然没有得到明示,但县尊停住脚步,这足以说明切,方应物难道看不来?张口便吟诵道:
“衙斋卧听萧萧竹,疑是人间疾苦声,君恩必报忧黎庶,枝叶总关情!小民斗胆以此绝句赠老父母,题名赠淳安县尹汪公。”
这个不经意间发生文字小游戏很巧妙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对此汪知县并不着恼,反而觉得方应物文采风流、才华横溢。便吩咐道:“今日已迟,明日到县衙中来,本官要考较考较你学问。”随后就回内衙。
方应物出得大堂,已经是黄昏时候,见到族人便道:“县尊为等做主,已然将那恶人处置,不必再担心。此事传出去后,们村子将会少许多麻烦。”
等众人轻轻欢呼过,方应物又道:“
他口中吟完四句,却心内唏嘘番,自己终于也走上抄袭后世诗词宿命之路吗?
那汪知县听到这四句,眼睛睁得溜圆溜圆,险些脱口而出个“好”,但幸好硬生生地憋回去,老脸通红地咳嗽几声。这可是别人为他献上颂词,他喊嗓子“好”算怎回事?
汪知县原本只是抱着姑且听心思,个十几岁少年人能做出通顺诗就不错,不可能有太高水平,所以听完后勉励他几句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”就足够。
但是他万万没想到,方应物随口念出这几句水平超出他想象,反差之大险些让他失态。作为正牌进士,汪知县虽不是文学大家但基本欣赏能力还是有,他立刻体会出这首诗妙处。
这几句有声有画,有情有景而又情景交融,通篇没有字肉麻谀辞,没有处露骨比喻,但却不动声色把自己高高抬起。堪称是首足以流传扬名上等绝句,百金难买,若说不喜欢肯定是假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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