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年多前冬至日,文秀娟站在姐姐墓碑前重获新生。她感受到父亲迟来期待,也感受到冥冥间怨毒凝望,却依然可以直立在墓碑前,与姐姐对话。尘世间浊浪汹涌,她坚信自己自此劈波斩浪,萦绕在墓碑前巨大压力,终将随着碑上遗像黯淡老旧。
然而她错。
九九四年、九九五年、九九六年,岁月如江河。文秀娟升入高三,高考,高分考入上海医学院,还进最最拔尖委培班。每天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化,变得越来越光鲜,越来越像只天鹅,她甚至开始习惯别人赞美,习惯别人看着她混合羡慕和小嫉妒目光。这种变化给她换皮,换血,换肉。然而,每次她来到这里,走入墓园,骨髓里无边黑暗就蔓延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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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午十点多时候,委培班正在进行队列训练,指导员跑过来喊文秀娟出列,说你家打电话到连队。接完电话文秀娟向指导员请假,说有很多年没有回国长辈从英国回来,在上海短暂停留,整个家族想聚聚,如果可以话,今天晚上就能回营房。指导员说不用那样赶,你明天回来就行。文秀娟是班长,事事都争先表率,没点娇气,兵哥哥们都很看得上眼。
文秀娟换便装往营门走,战雯雯追上来说,你家是住法租界那儿吧,能不能回来时候给带个静安面包房别司忌,馋死啦,方便吗?文秀娟说方便,不过你怎这样跑过来。战雯雯说教官让们休息呢大班长。文秀娟笑笑,说那不在时候,你帮喂喂兔子。
辆擦得怪亮黑色红旗轿车停在营门口,穿着笔挺西装中年人守在车前。文秀娟冲他笑笑。中年人赶紧打开后座门,文秀娟拢拢长发,弯腰坐进去,他还用手小心地在顶上挡挡,副怕大小姐撞到模样。文秀娟摇下车窗向战雯雯摇摇手,战雯雯愣在那儿,嘴张成O。
车子开进城里,在个公交车站前停下来。文秀娟数出十五张大团结给司机,她大半存款都在这里,却并不心疼。钱总是要用,用在刀口上就行。
“谢啦。”司机说,“下次有活再叫好啦,还能找到比这更加好车子。”
文秀娟说好,谢谢你。
辗转四条公交线路,抵达墓园时候,已经是下午三点。春日乍暖,小风轻寒,年好时节就要到来,还有八天,就是九九六年清明节。
文秀娟站路,始终腰杆笔挺。大半年军训,让她体力和仪态更加出众。公交车站在公路上,下站往前走不久,拐进条小道就是墓园。这时节用不着进墓园,公路两边都是点点新绿,只是公路上沙尘大,辆大卡车开过去,就卷起片烟尘。文秀娟以手掩面,静待尘土散去,露出她略显苍白青春面孔。
文秀娟慢慢往墓园去,待拐进小道,走到墓园门口,条小犬跑出来,她吓得往旁边跳步,脸庞上最后丝血色褪尽。自那之后,她就不近猫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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