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她听见
句咕哝。
“什
？”柳絮没有听清。或者说，她听见几个音节，但那内容让她觉得自己无疑是听错。
文秀娟猛地抬起头，黑色
瞳仁定定地看着柳絮。句话从她嘴里迸出来，锵然落地
柳絮吓跳，像做错事般移开视线。
“
开始钳肋骨啦。”柳絮说。
“昨天晚上。你看见。”
柳絮讷讷着说对不起。
文秀娟却笑，“怎是你说对不起，吓到你没有？不好意思啊。”
部分粘连在皮上，部分还覆在灰黑色胸大肌上。福尔马林作用下所有肌肉都是这个颜色，内脏颜色则更深些。
“接下去把脂肪分离掉。”文秀娟说。每具尸体两个学生都是这配合，个人动手，另个人比对着教科书指导。文秀娟没看教科书，她早已做完这部分解剖，很熟悉。
“然后是胸大肌，看到附着点吗？对，把它们剪开。”
剪开之后，露出胸小肌，再剪开，看见肋骨。柳絮拿起钳子，夹住靠近根部地方，用力。
这是个力气活，柳絮用很长时间才解决第根。她有些奇怪，文秀娟怎还不动手？她应该把右侧早已解剖好皮掀开将胸肌拿掉，钳断右胸肋骨。等左右十对和胸骨相连肋骨都被钳断，就能整体打开胸腔，露出内脏。其他组都已经做完这部分解剖，文秀娟直在等自己进度。而且回想起来，在自己剪开胸小肌时候，文秀娟就没有如之前般指导，她沉默得过久。
柳絮顿感轻松，说：“以为你在梦游呢。”
文秀娟放低声音说话，柳絮则贯地轻声细语。她们对话，并没被其他人听见。
文秀娟微微摇头，于是柳絮便问昨晚到底是怎回事。她想既然文秀娟开这个头，就应该会说个明白。
然而文秀娟却没有回答。她眼睛从柳絮脸上移开，在教室里打个转，低下头。
又说错话？不该问吗？柳絮不安起来。
柳絮抬起头，对面文秀娟不知什时候已经把教科书搁在解剖台上，垂着脑袋，没有表情。她嘴好像在动，却并没发出点声音。她右手握拳压在胸前白大褂上，左手抚在右手上，手指跳动着。这种跳动让柳絮觉得不合时宜，甚而怪异。
那有点像是在数大小月。柳志勇就这教过女儿，食指骨节是月，凸起，所以是大月，与中指间凹陷代表小月，直数到七月尾指骨节，然后重新遍，八月又是食指骨节——大月，清楚明白，柳絮下就记住。
文秀娟左手手指还在右手骨节间不停跳跃，骨节骨隙骨节骨隙骨节骨隙骨节再遍骨节骨隙……
柳絮不知该不该喊她，她感觉自己从昨晚到今天，下子发现文秀娟太多秘密。多得仿佛开始组成另个文秀娟。
骨节骨隙骨节。跳跃停在尾指骨节上。文秀娟抬起头，正对上柳絮没来得及移开目光。她眼睛依然清澈，却望不见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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