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英子有些不好意思:“您现在伤成这样,怎好再打扰?”农跃鳞哈哈笑:“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,正好有事情可以解闷。”他停顿片刻,发出阵惋惜:“啧,女性地位,继承权,宗祧制度……唉,这是多好新闻素材呀,倘若还在《申报》,定会做篇大文章出来。”
他都这种境况,还心心念念新闻,众人又是钦佩,又是好笑。翠香道:“或者您写篇,去匿名投给报社。哼,那对父子又猥琐,又贪婪,真是把家小姐气得不轻,真要让他们大大丢回脸才行。”
姚英子摇摇头:“气倒不是他们觊觎家产,谁不贪财呢?气是,他们会儿说绝嗣,会儿说招赘,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,就好像离开婚姻这个词,他们就不知跟女人还能谈什——讲真,如果大伯说句‘侄女,你去吴淞示范区好辛苦,帮你打理家业’,说不定就真答应。”
她气得口气说许多,脸色微微涨红。农跃鳞道:“这也是没办法,几千
,不排除别人拿到这种墨水可能。”农跃鳞慢条斯理地分析道,“先抛开签字真伪不说,你还记得过继文书落款日期吗?”
“九月二十九日。父亲是十月三日去世,九月底他确实在宁波。”
农跃鳞闭上眼睛,似乎在思考,又似乎在积攒体力,良久才再度开口:“这就怪。倘若那份过继文书是姚先生亲笔所签,那个姚鼎文就该尽快赶到上海,行使嗣子权力。那时令尊还在世,从法理上你是毫无办法抵抗。但他们偏偏等到令尊去世个月才赶来,先劝诱你让他们代管生意,未果之后,才抛出这份文书……”
孙希和翠香同时眼睛亮,又同时要开口。翠香抬下巴不肯退让,孙希只好耸耸肩,让她先说。
“这份文书,根本是老爷去世之后才伪造出来。所以他们心虚得很,先哄骗小姐,实在哄不过,才拿出这个假东西来!”
农跃鳞颔首,有聪明人在,省不少讲话力气。翠香得意地看孙希眼,似乎争得什重大胜利。孙希却提醒道:“道理是这个道理,但在法庭上,你这种主张可是不会被认可。”
翠香冷哼声,说:“孙叔叔,你是嫉妒抢你风头吧?”姚英子难得脸色沉,她这才不服气地把嘴闭上。
“孙医生所言不错,他们这个举动固然可疑,但要说服法官还不够。只有找出这份文书上面无可辩驳破绽,才有胜算。”农跃鳞慢条斯理道。
几个人面面相觑。姚燕戊父子肯定把文书攥得紧紧,开庭前绝不可能拿出来。见都见不到,怎去找破绽?农跃鳞倒是有调查本事,也有鉴别眼光,可他如今处境,根本连屋子都出不去。
农跃鳞挣扎着起身,吓得孙希赶紧过去把导流管扶好。他拿过来从不离身笔记本,说道:“这样好。姚医生,你详细描述给听,不要遗漏任何个细节,包括那个埃及玫瑰墨水配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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