呆看着根根被车轮碾过茎秆,仿佛无数个枯黄岁月从眼前无情地流过,他像
“怕什?”李家良困惑不解地望着他。
雷抗美沉默。
李家良看不清他神色,怏怏地问:“对,乌云其格为什没有来送?”
“她怕。”
“怕什?”李家良越发奇怪。
扬下巴颏,对雷抗美说:“你去看看,她又怎?”
院子里停着辆双辕高高翘起马车,乌云其格站在跨杠边,肩膀微微颤抖着。雷抗美走到她身后,想说什,却又说不出口。
“他定会忘。”乌云其格抽泣着说。
“不会……”雷抗美说,“家良不是那样人。”
“你不用劝。”乌云其格低声说,“最笨女人也能预感到她爱男人会不会变心……”
雷抗美依旧沉默不语。
寒风打着呼哨,从广袤远方伏地而起,肆无忌惮地掠过草原,将李家良目光吹得纷乱起来:夜浓似墨,夜沉如铁,布满嶙峋石块山冈上,依稀可见大片还未融化黑雪,沙棘丛后面溪水冻得结结实实,灰黄草地上毫无生机,切依旧苦闷和苍凉……
那样个被火燎过、风扫过、血洗过、泪浸过时代,真结束?不会是场新噩梦开始?怕什?未来难道比过去更凶险?过去痛苦记忆——曾经在草原上孤独踟蹰,曾经在发电厂艰苦劳作,曾经思念亲人沾衫热泪,曾经从马背上次次摔落彻骨伤痛,此时此刻,都随着拖拉机轮子滚动,渐渐变得那样遥远和渺茫,取而代之是可口鲜牛奶、蹦跳小羊羔、悠扬马头琴,还有乌云其格缕微笑。其实,他心早就和这片草原紧紧地系在起,远去每步,都是把那颗充满热血心腔勒得更紧,更紧——
紧到他想号啕大哭,紧到他想扑倒在地,紧到他想狠狠咬口那冰冷而火热草根与泥土……
所以舍不得这草原——还有草原上人。
第二天,天还没亮,革委会主任就开着拖拉机,突突突地停在农场宿舍门口,准备送知青们去乡汽车站。那时,整个狐领子乡还没有修通公路,所谓汽车站,不过是在草原上条破烂道路中间支块牌子,每天早晚各有趟从县城开来汽车经过。饶是如此,汽车站距离农场也很远——毕竟草原太大,所以要想坐上早晨那班车,必须要凌晨起床往车站赶。
漆黑夜空,几颗残星点缀其上,个个畏寒似发着瑟瑟光芒。苍茫远方望无际,飘过阵阵深蓝色暮霭,给人种不真实感觉,仿佛这个浩大世界是艘没有缆绳船,不知要漂向什地方,偶尔浮现出几个起伏山梁,恰如大海上岛屿……
“就这走?”
知青们挤在拖拉机后面车斗里,用身体互相取暖,驱赶着凌晨特有寒冷。李家良望着向身后渐次褪去夜色,突然无限伤感地说。
雷抗美却问:“老李,你怕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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