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他们便离开法租界,进入上海县境。这里道路陡然变窄,四周建筑也逼仄许多,车子灵巧地走街串巷,很快便来到大东门旁水仙宫前街,停在道台衙门门口。张竹君似乎对衙门很熟,带着方三响直入签押房,沿途无人敢阻拦。
还没进入签押房内,先闻到股刺鼻味道,有浅蓝色烟雾弥漫出来。方三响先以为是着火,再仔细闻,才发现是香烟味道。
两人踏入房中,看到张圆桌旁围七八个人,个个手里条烟卷,脚边落满烟灰。张竹君事先关照过,方三响知道里面有上海道台刘燕翼,也有自治公所总董李平书,还有几
手放在膝盖上,乖乖坐在原地。张竹君打量他眼:“你不用问,英子已经回家。沈敦和害她不浅,她得好好调理下精神才行。”
方三响对他们两人恩怨略有耳闻,不敢接茬。这位校长气场太强,在她面前方三响总觉得自己是个犯错孩子。张竹君道:“先说清楚,来捞你,不是看英子面子,而是因为陈英士推荐。他说你是个有原则医生,能保守住同盟会军火大秘密——很好。他给你那两本册子,都看吧?”
方三响老老实实道:“只是草草翻下。看两位前辈说,无非是三个字:为什。”张竹君拍下膝盖,显然颇为满意:“不错,‘为什’三个字,确实总结得切中肯綮。”
方三响摸摸身上瘀伤:“在劳勃生路挨顿打,脑子反而被打清楚。工部局这次鼠疫检查为何如此霸道?只因为他们不怕们,打便打,没有后果。倘若们也有办法打疼他们,那些人怕疼,便会坐下来跟们平心静气地谈事情。”
“你比那个姓孙小滑头要有见识。”张竹君颔首表示赞赏,“道理正是这个道理,由人及国,概莫能外。你若要别人尊敬你,就得先教他怕你。如今谁都不怕吾国,自然也就人人都来欺负吾国。”
说完她朝后窗看看,有个三光码子尾随,不远不近。这种三光码子是上海特色,指是巡捕身边闲汉耳目。有这样人跟着,说明史蒂文森还没放弃。
“对,陈英士跟你说过次,也再问次:你有无兴趣参加同盟会?”张竹君问。方三响沉默半晌方道:“红会总医院有要求,医生要保持中立立场,不得参与政治团体。”
声不屑嗤笑从张竹君鼻孔里喷出来:“又是沈敦和那套论调。他也经历过日俄战争,难道不知道,朝廷宣布局外中立,却忍看日俄相斗,伤是大清肌体,死是大清子民?这种中立,有个屁用!”
方三响对此无言以对。他现在满腹心思都在鼠疫上,其他暂时没心思想。张竹君转颜笑:“看来你仍心存侥幸啊。也罢,本打算自己去,干脆带你去见识下。”
见识什?方三响抬起头,有些茫然。不防汽车猛然加快速度,冲出拥挤人群,把那个三光码子远远甩开,绝尘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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